趟子手用手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微微点了点头。
丫环的话点醒了苏小姐,她身子一转,不由自主的向趟子手跪了下去,口中胡乱的哀求道:“大侠,大侠,救救我们。若能……若能……若能逃过此劫,我,愿,愿意,以终身相许。”
苏小姐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已定然要葬送在朱喜,黑山其中一个手上了,她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未曾想到趟子手又突然出现,在绝望之中又送来了一丝丝希望。在这乍悲乍喜的情况下,苏小姐真是心乱如麻,就连自己说些什么,都有点控制不住。等话一出口,苏小姐便有些后悔了,但她转念一想,若把终身托付给这个趟子手,总比交给朱喜,黑山这两个奸恶之徒要好得多。因此她的悔意又稍有减小。
苏小姐自个在胡思乱想,趟子手却顾不得她在说什么,想什么,极快的将她扶起往外走。可是苏小姐确实被吓得太厉害了,到得这逃命的紧要关头,脚下更是使不上一点劲。趟子手无奈,只好一侧身将她背到了起来。倒是苏小姐的那个小丫环胆子更大些,她自己站起来,跟着趟子手往前走。
趟子手走得极小心,唯恐让朱黑二人发现了。一出了土地庙,他在土地庙庙墙的摭掩下,疾步的向庙外一丈多远的一棵树走去。那树上拴着两匹马,是朱喜和黑山的坐骑,也是此时此地唯有的两匹马。
很快,三人来到了树旁。趟子手把苏小姐放下,随即转过身又将她抱起,轻轻放到了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之上。苏小姐是大家闺秀,平日连马都很少见到,更不会骑马了,这乍一坐到马背上,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身下那匹马似乎也察觉到了背上的异样,竟然后退了两步,乱动了起来。幸亏这时朱喜与黑山正斗到紧要处,两人无暇分心,否则这一下便即坏事了。
趟子手也明白苏小姐的苦处,所以他边将苏小姐的脚套进马蹬里,边轻声道:“苏小姐,你不会骑马不要紧,待会马一跑起来你就抱紧马的脖子,难受是会难受些,但现下是在逃命,也只能如此强撑一撑了。”
苏小姐点点头。趟子手随后走到树边去解缰绳。可没料到,趟子手才把两缰绳解开,苏小姐骑的那匹马突然又乱动了起来,还低叫了一声。趟子手回头一看,原来苏小姐坐在马背上实在害怕得很,听他刚才的话以后,便照他所说伸手抱住了马的脖子。苏小姐骑的那匹马有些欺生,它见背上骑了一个陌生人本就有些不乐意了,苏小姐又去抱它的脖子,它更不高兴了,便耍起了小性子。
这马耍性子并不打紧,可它的叫声却引起了朱喜的注意。这匹马是朱喜的坐骑,马一叫朱喜不禁抽空往这边瞄了一眼。也凑巧,这时黑山背对着这边,朱喜却正好面对着这边,他正好能分神往这边看一眼。一看之下,朱喜便知大事不妙,急叫了一声:“不好。”可是黑山却不知他在喊什么,仍一个劲往朱喜身上递招。朱喜一时也难以向黑山言明。
而在此时,趟子手已飞速奔到了另一匹马旁边,翻身跳将了上去。他情知不妙,不敢稍作迟疑,不待在马背上坐稳,双手往下一伸,从苏家小丫环的两腋穿过,猛一使劲把她提将起来,横放在马鞍前面。随即在两匹马的屁股上各打了一鞭。苏小姐骑的那匹马虽有点小性子,却也是一只欺软怕硬的畜牲,被趟子手鞭子一打,顿时老实了,乖乖的往前奔。于是急促的蹄声骤然响起。
蹄声一起,黑山总算明白了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急想转身,可是他的手却收不住势,于是和朱喜又对了一招。本来两人和那两匹马相距不过三四丈远,朱喜的轻功十分了得,若是三人刚上马时,他便发劲全力去追,未必便追不上。可偏偏黑山不明就理又和他缠了一会,这一耽搁,两匹马离着他们可就有七八丈远,这要再追可就难了。
事已至此,总不能就这么眼看着三人逃走吧,不管能不能追上总得试一下。朱喜蹩足一口真气,发力猛追。黑山也跟在朱喜身后追了一段,不过他很快放弃了。黑山武功不错,轻功却是一般,只有干瞪眼的份。
朱喜自然也知道黑山轻功不好,所以压根也没指望黑山能帮得上他的忙,自顾着自己前追。这两人方才还以死相拼,此时却不知不觉又站到了同一战线。因为二人知道让这三人逃了是小事,可要是三人逃走以后把他们的身份告知了虎威镖局,那可就不是小事了。他和黑山虽僻居云南,远在江南武林第一大家族秋水山庄势力范围之外。但如果虎威镖局或者秋水山庄因为此事而找上门去,那也是一件大麻烦。所以,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朱喜也要奋力试试。
且别说,朱喜这一奋力,还真见了成效。追出几十丈远之后,朱喜竟然渐渐拉近了与前头两匹马的距离。不过,这倒不是因为朱喜的轻功真的可以快过飞驰的快马。只因这苏小姐根本不会骑马,更不知如何去控制马。也就是说,趟子手必须一人同时驱策着两匹马,这么一来马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眼见着朱喜越追越近,骑在马上的趟子手和苏小姐毫不知情,当然也不会着急。倒是那个横驮在马背上的苏家小丫环把后面的情况看得个一清二楚,她着急了起来。小丫环被这么横放在马鞍前面,这马一跑起来,便被颠了个翻江倒海,不得多时已经吐了两次。但此时她还是强忍着难受,竭力向趟子手发出提醒,她颤声道:“不……追……近……了”
小丫环的话虽然断断续续,趟子手却立刻领会了她话中的意思。但他似乎胸有成竹,毫不慌乱,反倒安慰丫环道:“你抓紧了,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应付。”
这时的趟子手在苏家主仆眼中,几乎便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了。因此,趟子手话一出口,小丫环倒真的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趟子手说话时的声音颇大,不仅旁边的苏小姐听到了,就是在后面追他们的朱喜也听得一清二楚。朱喜心中不由一动,暗想:这小子刚才居然诈死骗过了我们几个的眼睛,还真不能小看了他,说不定他还真有些什么古怪招术,还是提防着点好。
话说至此,到现在朱喜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趟子手会死而复生。其实此事说破了却是没什么希奇的,既非趟子手身负什么奇功,更非他心机深沉有意瞒过诸人。怪只怪黑山这人太过粗心。趟子手自知武功低微,所以每次出镖在外的时候都会取一个护心镜挂在胸口,以求危急之时能够保命。黑山那一掌好巧不巧正打在这个护心镜上。眼下时值深秋,趟子手衣着甚厚,黑山为人粗心,只道那一掌过去断无生理,也没去细察是直接打在身上还是怎样,趟子手因此捡了一条命。
不过,趟子手当时还是让黑山的掌力给震晕了,直到苏家那匹马长嘶奔走之时才醒转过来。趟子手醒来之时,朱黑二人正打斗得狠,无暇分心。他趁此良机,趴在地上轻轻的挪动身体,一点点挪到了苏家主仆身边,这才有其后的这些事。
朱喜心里暗加了两分小心,但脚程却一点也没慢下来。又追了一段,与前面三人的距离已拉近到两丈之内。趟子手也觉察到朱喜已经逼近,便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略一回头,对着朱喜掷将过去。朱喜定眼一看,是件灰色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模样,来势也不迅疾。朱喜以为是件暗器,心中不禁暗笑:这小子这回可是在班门弄斧了。
朱喜的暗器功夫极是了得,生平向以为傲,又怎会把趟子手发来的暗器看在眼里了。他身形微微一侧,正想使个巧妙的手段既躲过趟子手的暗器,又不影响速度。哪知,朱喜身子刚动,那袭来的物事突的一转,“呼”的一下,他的眼前蓦的灰朦朦一片了。还没等朱喜反应过来,眼睛突然一涩,不知让什么给眯了。朱喜心里随之一乱,步伐也随之一乱,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原本强撑在胸腹之间的那口真气也随之泄了下去。
朱喜施展轻功能够在短时间内奔行如此之速,全仗着胸口提着的那口真气。如今这口真气泄了下去,朱喜再想提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再要像刚才一样追赶前面三人,更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