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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陆宅

时已入夜,街净人稀,杨陆二人缓步并行。

杨简道:“你这饭也吃了,茶也喝了,书也听了,把式也看了,该回家了吧?”

陆承宗哭丧着脸,道:“是啊——这不是正往家走呢吗?”

杨简道:“你这么怕你爹?”

陆承宗当下承认:“是啊!怕得厉害!”

杨简笑道:“管你这么严,还把你管成这个样子?”

陆承宗也笑道:“严是严,但我不怕他——还有我娘呢。而且他也太忙,整日都钻在密室里做这做那的。”

杨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来令尊也是嗜于这机关御器之术,想必造诣极高吧?”

陆承宗道:“那是——除了我,谁都比不上我爹!”

杨简问道:“令兄他们呢?”

“他们不行——”陆承宗道:“我有四个哥哥,两个出门在外找材料去了,留下两个在家帮我爹的忙。还有两个姐姐,嫁出去了。”

杨简听了好生羡慕,想起自己的身世来,低头不语。

*

陆府门前。

陆承宗站定,整顿衣衫,向杨简道:“看上去还行吧?”

杨简打量一番,道:“还好,就是眼圈有点儿淤青。”

陆承宗将头发弄散一些,埋着头往里走,道:“走吧。”

甫到门口,只见一个老仆兀自张望,见了陆承宗,急忙迎上来道:“小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夫人都等你半日了,不是说你上午便进城了么?”

陆承宗笑道:“我办事来着,李伯,近来可还好啊?”

李伯上下打量陆承宗道:“好,好……少爷,你这脸上是怎么了?”

陆承宗捋捋头发,道:“没事啊!——对了,这是我杨师兄,招待好啊!”言罢回身向杨简道:“你且在这外院稍候,我进去见过父母,再招呼你。”

杨简道:“你去吧。”接着被李伯领进门房问个不休。

*

陆承宗才跨进内院,便见陆夫人带着小兰、小杏两个丫头已是迎了上来。

陆承宗趋步上前,叫道:“娘!”心里委屈上涌,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陆夫人扑上来抱住陆承宗,道:“你怎么才回来?不是上午就到了么?”

陆承宗回头看看,道:“谁说的,我刚回的!”

陆夫人急道:“你这第一次出远门,娘能不挂念你吗?听说你这几日跑了?——哟,你这脸上怎么弄的?”

陆承宗低头道:“没事,前几日摔了一跤,不妨事的。”

“摔了一跤?”陆夫人闻言急道:“我看看,摔坏没有?”

陆承宗已是将右手藏在袖中,举起双手道:“没事啊,放心吧——哎呀,我肚子疼,我要去拉屎!”

陆夫人眼尖,道:“你这手怎么了?怎么藏在袖中?拿出来给我看看!”

陆承宗撒腿就跑,道:“我憋不住了!”

陆夫人在后面喊道:“好——那你快去吧,解完手别忘了先去见你爹!”

*

“爹!”

书房内,陆承宗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只见书房上首端坐着一名老者,五缕长髯,神色肃峻,手里拿着一根戒尺,正是第一机关世家天机镇的家主陆良甫。木案另一侧坐着陆夫人。

待了一刻没动静,陆承宗喉中微动,咽口唾沫,刚要动动身子,只听陆良甫喝道:“跪好!”

陆承宗吓得浑身一颤,小声道:“我想去茅房……”

陆良甫重重“哼”了一声。

陆承宗又道:“这回我是真的想拉屎……”

陆良甫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手中戒尺重重落到陆承宗背上,喝道:“拉裤子里好了!你这孽畜!”

陆承宗抬起左臂抵挡,大叫道:“别打了,爹!疼死啦——”

旁边陆夫人起身劝道:“有话好好说,先问清楚了再打。”

陆良甫气得手指颤抖,道:“你这不肖子,整日就知道嬉闹放肆,没个出息!我问你——你才上十方山没几天,就跑到哪里去了?”

陆承宗苦着脸,道:“没、没啊——我就是馋了,下山转了转……”

“馋了?给我跪好!”陆良甫闻言更怒,又是一阵疾雨般的戒尺落在陆承宗背上,道:“难道我让你上山享福去了么?难道你还想每日里大吃大喝不成?”

陆承宗夸张叫道:“我没大吃大喝啊,我都瘦了——娘!”

陆夫人赶忙拉住夫君,道:“你看这孩子瘦得——他在家里待惯了,乍一过那清苦日子,难免不适,下山吃些东西又何妨?你的心怎么这么硬啊?”

陆良甫臂膀一挣,道:“你闪开!”又向陆承宗道:“我还不知道你?就算下山解馋,难道还要去个几日?肯定是受不得苦,逃之夭夭了!”

说罢又打了几下,继而坐回椅中,直喘粗气。

陆承宗脸都哭花了,哀道:“那十方山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可吃的?我是下山找了个镇子吃了几天,养养身子……”

“还养养身子?”陆良甫一听,气得又站起来,喝道:“你小小年纪,这身子有什么可养的?讨打!”

他这一冲过来,无意中踢到了陆承宗藏在袖中的右手,陆承宗“啊”的一声惨叫,脸疼得都变形了。

陆良甫吓了一跳,连忙闪开,道:“你这手怎么了?举起来给我看看!”

陆夫人也是扑过来,举着陆承宗右手道:“宗儿,你的手到底怎么了?”

陆承宗看看爹,又看看娘,无奈之下只得露出缠着布条的右手。

陆夫人惊叫一声,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弄的?”

陆承宗作痛苦状,挤着脸道:“没事……就是断了两根指头……”

陆夫人“啊”地惊呼一声,抬首喊道:“杏儿——兰儿——快、快拿药箱来!”

天机世家自成立之日起,便多与危险之物打交道,门人弟子难免受伤,是以药物备得极全。

陆良甫寒着脸,口气仍硬,道:“你又惹什么祸了?和谁打架了?”

陆夫人在旁听见不干了,道:“孩子都这样了,你还冲他喊?杏儿——拿没拿来?”

陆承宗低声道:“我下山时,遇到了千山派门人。”

陆良甫一听“千山派”三字,面上变色,向陆夫人道:“你别喊了,你去找药!”

陆夫人见夫君面色郑重,知道不愿自己在场,也不多说,起身离去。

陆良甫低头负手,来回走了几步,向陆承宗道:“你说吧,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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