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下擅长机关御器之术的有三大门派:天机镇、玲珑谷和神匠山庄。这三派之中,又以天机镇为最。
机关御器之术,为偃师、墨翟与公输班等大宗师开创,由门人弟子一脉相承。千载之下,已发展成为体系完备的一门学问。在与玄门道法结合之后,更是眩目多彩、花样翻新。虽被某些人斥为奇技淫巧,但因其实用性与普及性,却是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重视。
不过因为制作材料的特殊与培养巧匠不易,机械不能量产,故而流传范围基本上只是道门之内。
天机镇位于西北,经营多年且与朝廷交好,已是发展成为以陆家为宗的独立城镇。
这陆承宗乃是天机镇家主陆良甫的七公子,天资聪颖绝伦,五岁便能独创机械。到了十三四岁,不但尽得陆良甫真传,还能每每有所创新。
只是这陆承宗生性太过顽皮,胆大妄为。不顾家族禁令,常常作出危险之举。仅去年一年,他就弄出过两次爆炸,四次致人中毒,为此伤了数十条性命。不久之前,因为要制造通冥法器,又招出一次尸魔。
陆良甫忍无可忍,决定让陆承宗暂离天机镇。
天机镇距十方山不远,陆家与金刚寺也是素来交好。这几年金刚寺痛定思痛之后,在慈福塔上建慈福法阵,便是请陆家来帮的忙。
其实陆良甫还有一层心思,家中世代都是些普通人,虽然机关之术出众,却没有什么修仙上的人材。终日与灵力打交道,却只能借诸于外物,如果自身一点道力都没有,那么危急时刻难免狼狈。
思之再三,陆良甫决定让自己这个最为头疼的天才儿子上金刚寺修行。也不用多学,就把金光诀学会了,能够自生道力就行了。
陆承宗在天机镇中是闻之色变的小瘟神,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让他以一名记名弟子的身份上金刚寺苦修,自是大不情愿。最终无奈于老爹压迫,只得苦着脸上了十方山。
陆承宗虽是机械天才,于这道法上却是愚钝之极——他也没心思学这些——来了数日,连金光三昧拳的口诀都没背会。
百无聊赖之下,陆承宗便每日闲逛,问问这个看看那个。寺中因为与天机陆家情谊深厚,也没有人管他——除了每日定时功课之外,便任他乱转。
不几日,除了慈福禁地之外,陆承宗已将寺中逛得烂熟,这天无事,便信步来到了菜园子。
*
听陆承宗大致讲了一番机关术的妙处,杨简不屑道:“奇技淫巧——哪里有这么神奇?”
陆承宗一听就黑了脸,道:“你爱信不信……现在……”
杨简道:“现在什么?”
陆承宗偏过头去,道:“说了你也不懂。”
两人无言,沉默半晌。
陆承宗终是绷不住,问道:“杨兄,那你来这儿就是看园子的?”
杨简点点头。
陆承宗望着光秃秃的田垄道:“有什么好看的?”
杨简眯眼道:“谁知道的,怕被獐子啃了吧。”
陆承宗指着田地,道:“这时节什么都没种,有什么可啃的?”
杨简道:“反正就是干这么个差事,看就看呗——而且也不全是无所事事,每十日还要上交一颗元灵珠。”
“元灵珠?”听到这个,陆承宗忽是精神大振,道:“你会灌元灵珠?”
杨简不屑道:“那有什么稀奇?只要有道力,这个最好学了。”
陆承宗极是兴奋,道:“那……那这样,你能不能每次多灌出一颗来给我?”
杨简翻翻白眼,道:“为什么要给你?”
陆承宗左右看看,又想了一下,低声道:“你看这个。”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桩事物来,那事物模样甚怪,是用木条拼成的两条木腿,中空,像是两条肥大的裤筒。
杨简看看木腿,又看看陆承宗道:“你从哪里变出来的?”
将事物缩小藏在袖中倒也常见,不过一般来说都是指法宝,这两条木腿怎么看也不像什么法宝。
陆承宗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袋,得意晃道:“乾坤袋,你知道不?”
杨简摇头道:“不知道。”
陆承宗叹道:“你连天机镇都没听说过,这乾坤袋你就更不知道了——能储物的,这东西慢说你没见过,便是你们……哦不,咱们方丈,他也不见得见过呢……”
杨简从陆承宗手中扯过乾坤袋看了又看,心道:“要真是这么个东西,那就太方便了。像苏慕云他们也不会因为财宝没处搁,而专门回家一趟了。”
杨简试着打开乾坤袋,左揪右扯费了半天力却是无功,陆承宗也不搭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
杨简知道陆承宗不愿告诉自己开启之法,又不愿求他,想了一阵,将乾坤袋递还给陆承宗,又指向木腿道:“这个又是什么?”
“这叫木龙,我取的名字,怎么样?不错吧?”陆承宗收好乾坤袋,说道。
杨简拽过一条空心木腿,仔细翻看,抬眼道:“这是你做的?”
陆承宗得意道:“这有什么?我五岁时候创出的。”
杨简道:“它有什么用?保暖的?”
陆承宗白眼一翻,道:“这个对我来说很有用,对你来说用处就更大了——不过现在没有灵力驱使,用不了的。”
陆承宗此番上山,所有危险物品、储灵物品全被没收——陆良甫怕他再生出什么祸事来。并且告知金刚寺众僧,千万不要给陆承宗诸如元灵珠之类的蓄灵之物。
杨简想了一刻,道:“我倒有一颗刚灌好的元灵珠,不知道能不能用?”
陆承宗听了大喜,叫道:“能用!能用!在哪里?我去取。”
杨简指着屋中,道:“在桌上的木盒中。”
眨眼间,陆承宗便捧着元灵珠出来,喜道:“正好,正好!你看——”说罢揪过一条木腿,将元灵珠置入。
杨简细看,只见一条木腿中还藏有两块木板。陆承宗将两块木板搭成个凳子形状,又与两条木腿拼装好。
陆承宗将木腿扶起立好,踮脚坐在中间的板上,笑道:“看好啊。”
杨简紧盯着看。
陆承宗一摁机括,只见那木龙一震,竟是走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