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李宅花厅内一片喧哗。
李大荣站起来端着酒碗喊道:“诸位兄弟辛苦了,明日你们回观中禀报师尊,又是大功一件!”
“好说!好说!”席上一名弟子道:“二师兄才辛苦,被师尊委以重任去送那密信,我们这些人可是干不来的。”
李大荣听了喜道:“都是为咱们千山派嘛——眼瞧着咱们千山派日益壮大,我这心里也跟着高兴。回头咱们派一统天下道门,那时候,诸位兄弟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众人听了,皆是欢呼。
“来!二师兄,我敬你一碗!”孙在东已是喝得满脸通红,叫道:“谢谢你把那三个小王八蛋收入画中,没事便折磨他们一番!”
“那有什么?”李大荣一张胖脸已是喝成了紫茄子,喊道:“要不是你们拦着,我连那几个老秃驴也一并收了!”
“那是那是!”黑刘在旁奉承道:“二师兄江山神卷法力无边!见佛收佛,见鬼收鬼!”
“要我说——咱黑龙观除了师父他老人家和大师兄,就数咱们二师兄最厉害了!”另一个弟子喊道。
“来来来——”孙在东听了心中不豫,叫道:“先干了这碗酒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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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荣、孙在东一干人又是行了几日,已是回到千山附近的黑龙山脚下。
未上黑龙观,李大荣招呼众人,先到自己家里喝上一气,也算是为大伙接风洗尘。待休息好了,明日再上山复命。
李大荣家大业大,在当地也算是个霸王,这三四十人拥进花厅,却是一点儿也不显得局促。
但见四下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众人喝得好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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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喝了一阵,孙在东酒意上涌,向李大荣道:“二师兄,这两日赶路赶得急,没怎么折腾那三个小王八蛋,不如此时做法戏弄他们一番,也给大家助助酒兴!”
旁人听了尽皆叫好,齐声喊道:“好啊!请二师兄施展妙法!”
李大荣抚着肚子,咧嘴笑道:“那还不简单!咱们今日就来个温酒戏王八——”
“哈哈!好一个温酒戏王八!”众人哄笑。
李大荣抹抹嘴,从怀中掏出“千里江山一卷收”,向厅中诸人晃了一晃,众人又是轰然叫好。
李大荣道:“我把它变个大的,大伙都能看清楚。”说着将画卷一抛,喝道:“去!”
只见江山宝卷飘出花厅来到庭院,升到半空、徐徐展开,却是变作一幅长约十数丈、阔约数丈的巨幅画卷,月光映照之下,熠熠生辉!
“好——”众人喝了声采,皆是放下酒碗跑到院中,扬着脖子观赏奇景。
但见此时画中云气缭绕、水雾弥漫,众人明白,这画中正是大雾的气象。
“好啊——”
“太神奇了——”
“二师兄好本事——”众人交头接耳,一片赞叹之声。
李大荣端坐在桌旁不动,见四下里众人皆是拔着脖子仰望,心中得意非常,端起酒碗又饮了一大口。
但见画中微风拂来,吹开浓雾一角,众人一阵轻呼,皆道:“那是什么?”
李大荣探身望去,只见画卷上小湖边的那片苇丛已是烧得焦糊一片,系着的一叶扁舟早已被人凿沉,般身没入水中,只有船首兀然翘出。
再看苇丛边的空地上,赫然列着几坨屎,屎边尿迹宛然,将几张草纸冲得洇湿塌陷、糊在地上。
顺着向左看,那茅草亭的顶子已是被人挑翻,孤零零的立着几根柱子。其中一根柱子上穿着一串野鸭——正是原来湖中悠闲游弋的那几只——旁边柱子上刻着歪歪扭扭几个大字——正宗陆家咸水鸭!
柱子下面摆着几个坛子,坛子上面贴的白纸写道:“极品壮阳虎鞭酒”。
另外几根柱子上钉着木牌,上面写到:
“杨简到此一游!”
“英阳携青小弟操老胖和孙在东的祖宗十八代!”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诗仙陆承宗亲笔……”
李大荣牛眼瞪得极大,喉中“格格”作响,正要冲到院中,只听四下里又是一片惊呼。
李大荣抬眼再看——
画中疾风卷过、雾气消弥,正露出左近山梁——只见远近诸山被烧得东枯西黄、触目焦黑,哪还有半点仙境的样子。
正中石壁破雾而出,但见石壁上半截已被炸塌、乱石堆积,下半截上的“江山”二字已被人抠去——
偌大的石壁上被人用白粉刷了个大大的圆圈,圆圈正中,写着一个巨大的“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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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李大荣撕心裂肺地叫喊,不顾一切就要向宝卷冲去。孙在东等人见了,急忙一把抱住。
“我要宰了这几个小兔崽子!啊——啊——”李大荣双臂挣脱众人,连酒桌也撞翻了。
“二师兄!二师兄!”孙在东等人紧紧抱住李大荣,道:“你怎么忘了,你这画不是能复原么?”
听了这话,李大荣稍稍清醒一些。
这江山宝卷能够吸纳天地灵气自行运转,如有破损败坏,只需放置在李家内院的供仙台上,吸取太阴之精及初阳之火,慢慢就能恢复原状。
以往李大荣将别人收入画时,也遇到过这种被破坏的情形,随后通过吸纳灵力也就恢复了,并不在意——可是搞得如此天翻地覆、鸡飞狗跳,却还是头一回。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大荣放声叫道:“这三个小兔崽子,我一定要活剥了他们的皮!”
“这个着什么急?他们还能在里面扛几天?”孙在东见李大荣狼狈之状,心中却是偷笑,又道:“他们这是狗急跳墙、心中狂躁才有此举,这不正说明他们被折磨得不行了么?”
听这些话,李大荣心中缓和一些,仍是喘着粗气,道:“我要不把这三个小王八蛋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子就不姓李!”
“一定的!一定的!”听李大荣如此说,孙在东是正中下怀。
孙在东吩咐左右:“来人啊!重新备酒!”
不一时,下人清理好桌椅,重新布上酒菜。
“来!师兄,咱先喝一碗消消气!回头再好好地收拾他们!”孙在东举着酒碗道。
此时李大荣已将宝卷收了回来,铺在桌上,听孙在东之言,一仰脖将酒干了,随即掏出山河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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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晚上李大荣没干别的,一边喝酒、一边咒骂、一边往宝卷里画了八千多道劈雷,直累到不行了,伏在桌上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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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