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钺?年钺?是你吗?为什么不说话?年钺?”看着前方的那抹背影,呼唤着,心底所喷发的——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从心里喷发出来。
“尤泠,你个笨蛋,怎么还不回来…”前方的背影,无声的叹息着,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你才是笨蛋!我在你后面啊,我就在你的身后啊!你回头啊!你回头就可以看见我了啊!”奔跑着,朝那抹背影奔跑着,内心因为那个声音的熟悉而喜悦着,抓狂着,连泪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混合着汗水,滑落了。
就在要触摸到那个身影的刹那,那股兴奋——就要随着心跳一起蹦出来,可忽地一道光划过,撕碎了黑暗,也撕碎了视野,那个身影就在视野中被无情地撕碎了。
“年钺!年钺!”一片白茫茫,亮的刺眼。
“呜呜呜~师父,师父…”耳畔,突然传来了哭声,喜悦随着这哭声化作了忧心。
缓缓地放下手臂,喜悦瞬间沉没了,心中说不出是绝望,还是担忧?“年钺!年钺!师父怎么了?!”红色的,那么红,把灰色全部染成了红色,那洁净的道袍此时变得血迹斑斑,师父…他最爱干净了,好多…好多…好脏!
“咕噜…咕噜…”那已经失了血色的会微笑的唇,此时就像一个泉眼,不停的往外冒着红色的粘稠的鲜血。
“师父…师父…”心里好难受,就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不停的在心口用力的割着,从来没有过的难受。
“师父!尤泠又欺负我!”“哪有!师父!年钺不叫我姐姐!”“好了,别闹了,尤泠你要让着点年钺,他比你小。”
“哼!才不呢!师父偏心!”…
“师父,这是什么啊?”“这是钥匙。”“什么嘛,师父骗人!哪有钥匙长得跟铜钱一样啊!”
…
“师父…师父…呜呜呜…”泪水把视线模糊一片,红色、灰色、黑色交织在视野里,混沌不已。
“尤泠,快回来吧,快回来…”耳边,是熟悉的呼唤。
“年钺?年钺?”抹了一把泪,抬起头,熟悉的脸,熟悉的微笑。
“回来吧,快回来吧。”伸出手拥住,把温暖抱在怀里,“回来吧,尤泠,我想你了。”
“年钺,年钺…”“小姐,小姐?”
“年钺!”猛地伸出手抓住,巫马虞奚大叫一声,“年钺!师父!师父!”
“小姐!你怎么了?!”惊恐万分,花宁瞪大了眼,被巫马虞奚紧紧抱在怀里。
听见花宁的声音,巫马虞奚猛地颤抖了一下,慌忙推开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漆黑的眸中满满的都是惊恐。
“小姐?!”因着巫马虞奚也没用什么力气,所以并没有摔着,但却着实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上前跪着,不停的唤,“小姐?小姐?奴婢是花宁,是花宁!小姐?小姐?”
“花…宁……”呢喃着,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歪着脑袋,缓缓地把目光探向花宁,巫马虞奚颤抖着双睫,长叹了口气,“花宁…”
“小姐有什么吩咐?!”见巫马虞奚稍稍回过了神,花宁紧张的问,袖中的手扭成了一团麻。
“没…没有事…”长长的叹息,巫马虞奚闭了闭眼,“那个…是快到了?”
“是。”心中吊着一口气,终于放下了,花宁暗暗喘息,“不远了,小姐,奴婢给您把发髻整理一下吧。”
“嗯。”点点头,巫马虞奚端坐好,花宁便立即起身,走到巫马虞奚身后跪下。
“小姐,奴婢有一个问题…”沉默了良久,花宁终是开了口。
“什么?”双眸半阖着,巫马虞奚微微蹙着眉,语气平平淡淡的,没有了平日里的雀跃。
理发的手倒是顿了一下,花宁抿了抿唇,看了巫马虞奚一眼,也没敢再说下去。说不说呢?内心纠结无比。
“怎么不说话了?”没有听见花宁的声音,巫马虞奚不禁问了一声。
说吗?要说吗?“小姐…”咽了口唾沫,弱弱的唤了一声,“小姐,奴婢想问,小姐有没有心上人。”
闻言,心中不免咯噔一下,随即,巫马虞奚摇摇头,“你天天和本小姐在一起,本小姐有没有你还不知道?自然是没有的。”
“可是——”可是她刚才听到小姐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啊…
“可是什么?没什么可是的,说了没有就没有嘛,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着,巫马虞奚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嘤嘤嘤…花宁都不相信我了~”
花宁:“……”
“好啦好啦~没事啦~你看看到了没有?”伸手轻轻摸了摸头发,确定弄好了,巫马虞奚拍了拍花宁的手,也不理会她狐疑的眼神,笑嘻嘻的别过头,拿起一旁的丝绢擦脸。
…小姐怎么…算了吧,小姐说没有就没有吧,而且自己的确也是天天和小姐在一起,小姐有和什么男子接触自己也是知道的不是?
站在巫马虞奚面前,花宁抿着嘴偷偷看了看巫马虞奚,又摇了摇头,伸手撩起布帘朝外看了看,然后转身扶起巫马虞奚,“小姐,到和春殿了,下轿吧。”
“嗯。”早就听花宁说过了,太后是她姑母,颇宠爱她,那她自然不能失礼了,更何况这皇宫之中太后位高权重,后宫是她的地盘,皇帝也要看她薄面,打好关系很重要啊!
在花宁的搀扶下下了轿,巫马虞奚看了看花宁,随即看向一旁的步辇,恰好看见钟离昱勋从轿中出来,四目相对,后者却是愣了一愣,接着莞尔一笑,下了轿来。
“走吧。”一袭乳蓝长袍,白玉龙簪挽发,一把檀木墨扇持手,脚蹬龙纹刺青长靴,腰系青玉白龙带,别一枚龙王白玉佩。收了墨扇,敛了笑容,没了那股子不羁,帝王之气便覆了下来,钟离昱勋负手大步朝和春殿走去。
“皇上驾到——瑨王到——”刚至殿门,门口的小太监便尖着嗓子大嚷一句,随即,院内便跪倒了一遍,“奴婢(奴才)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婢(奴才)拜年瑨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母后,你看朕把谁带来了!”一入主殿门口,钟离昱勋便嚷了这么一句。
这个脑残…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巫马虞奚快速的扫了一眼屋内的布置,然后垂着眸,一副乖巧模样。
“哀家怎么知道你又带谁来了,哀家又没有瞧见。”屋内,一个清脆的声音应道。
“皡和虞奚在这就候着,一会儿朕再召你们进入。”言罢,也不等二人应和,便进去了。
“母后金安。”入了屋内,太后正坐在榻上,手中端着一杯茶,身边站着几个穿着桃红色宫装的宫女,一旁的红木桌上摆着一幅丹青,是太后的模样。
“奴婢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旁的宫女们上前行礼。
“免礼吧。”也不去看钟离昱勋,杨玉娇抿着嘴,一脸的不悦。
而见杨玉娇如此,钟离昱勋似是明白了些什么,说了声“免礼”后,复又看了看那幅丹青,在榻上坐下,道:“母后,你可知朕今日带谁来了?”
“皥。”她可还没有老到听不见的年纪,更何况方才院中那些奴才行礼那么大动静,她会听不见?
闻言,钟离昱勋倒是笑了笑,“可不只皥一人,母后,您再猜猜?”
“…哀家可没心情陪皇上打哑谜,皇上还是直说了吧。”撇撇嘴,放下茶杯,杨玉娇看了看钟离昱勋,轻叹口气。
“母后,若是朕说了那才叫没趣,母后就不想再猜猜?”说着,钟离昱勋缓步走到桌边,拿起那副丹青,“母后可是因这幅丹青觉得不爽快?那——正好,母后可让她再为母后绘一幅丹青。”
闻言,不禁愣了一愣,随即又顿住,良久,杨玉娇摇摇头,道:“即便是她再有能耐,哀家也不想绘了,费了爱家的时间。”
“母后知道她是谁了?”“这绘丹青的本事,除了虞奚外,还真没有几个能令哀家满意的…”说到此处,杨玉娇又叹了口气,“说来也巧,这巫马家与东方家是世家大族,一直以来都是男丁为主,一直都是一脉单传,可到了如今,这巫马家竟生出个女儿来,这一男一女,偏巧还是双生子,还多了个庶女!东方家却是没变…不过…唉~罢了罢了,哀家念叨这些又有何用?哀家只希望皇上好生对待那孩子,莫要让她受半分委屈,她年纪小,心思单纯,没什么龌龊之处,…若是她受了委屈,紫阳怎么罢休?”
“这个母后大可放心,朕自会好生待她,定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而且,皥为人也是极好,不会伤了她。”更何况,夺这天下,失了她那可不行!
“好了,皇上自己心里明白的事哀家也就不说了,今儿个哀家也没什么心情,就不见了,皇上带她回去吧,明儿个国师回来了再见吧。”言罢,杨玉娇缓缓起身,身边的两个宫女连忙扶着,“哀家今日累了,想休息了,皇上请回吧。”
“那朕便不打搅母后了,母后好生歇息。”说着,行了礼,钟离昱勋大步走了出去。
“红儿,你说皇上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唉…皇上想让皥娶了虞奚,可哪有那么容易?先不说皥,也不说这虞奚,就说说紫阳吧,只要紫阳不愿意,那…”想到此处,杨玉娇不免有些头疼的揉额。
紫阳为人直率,想什么便做什么,如今有了家室,虽然收敛了许多,但若是惹了她生气,仍是说做就做。上上次虞奚在睦王府受伤,紫阳拔起剑就去了,半路让巫马化霆拦下,好说歹说险些跪了才回去,睦王府为此还登门道歉。还有上次,虞奚“死”在了睦王府,紫阳拔起剑一路飞奔到睦王府,将军府的暗卫几乎全部出动也没有拦住,最后还是因为怒气过盛,加上心里大悲,运气之时晕了过去,这才回了将军府,睦王府因此还重修了西苑,之后还要登门道歉…说到紫阳为何无人敢动,就连此等举措皇帝也不降罪。原因是紫阳救过先帝,还为先帝打过胜仗,如今大漠的漠北一族对西冥俯首陈臣就是紫阳的功劳,不仅如此,也正是因为紫阳,她才当上了贵妃,如今又当上了太后…而且先皇仙逝之前,也曾下旨,说见紫阳如同见先皇之妹,赐免死金牌三块,圣旨一卷。再加上她武功高强,师父乃是曾经有“天下第一谋士”与“天下第一武士”的百里晨风…尽管紫阳不喜欢算计,但——光是武,也无人可敌吧?因此,天下对这紫阳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并称之为“紫阳仙子”,可是这哪里是仙子啊…再者,她还是皇上的师父…巫马化霆——算了吧,就算没有巫马化霆,她一样也可以做到。所以说…紫阳才是最大的障碍吧?
想到此处,杨玉娇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如此看来,这路——不是一般的难行呐。
…
微风轻拂,撩起半边窗纱,侧卧在贵妃榻上,巫马虞奚闭目假寐。
“小姐…小姐?”站在椅边,拿着一把金丝菊团扇轻轻扇着,花宁默了良久,才小声的唤了几句。
“有什么事儿,说便是了,本小姐听着呢。”甩了甩手中的丝帕,巫马虞奚又掩唇打了个哈欠,这才缓缓睁开眼,看了看花宁,然后看向窗外。
虽然这是主子的意愿,她这做奴婢的不该多问,但…“小姐,花宁想知道,为何小姐要请皇上让那伶人去将军府住上一月?”
“你是说络玉?”挑了挑眉,巫马虞奚垂下眸,嘴角下意识地勾起,“她呀,她——于本小姐而言,似是故人。”
“故人?”听到这二字,花宁不免愣了,“小姐,你…都记起来了?”
这是什么理论…“没有。”轻吁口气,巫马虞奚看向花宁,这小丫头想法怎么这么新颖?
“那…为什么是故人呢?”故人——不就是以前认识的人吗?小姐觉得那个络玉是故人,那不就是想起以前的事儿了?手指搅着团扇上的花穗,花宁咬了咬唇,可是…这也不会呀!络玉…小姐不是第一次见络玉吗?怎么会是故人呢?“小姐,奴婢记得你没有与那伶人有过交情呀,何来这故人一说?”
…Oh,Shit!古人的思想果然都比较古板!长叹口气,巫马虞奚无奈的摇摇头,“我都说了,似是,并非一定是,只是觉着面善罢了。”
“唔…”闷闷的应了声,花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
“花宁!”卧槽!不行!时间果然是一个代沟!不行不行!看来她必须要把她培养成一个新人类!脱离古板思想,做一个拥有先进思想的新人类!虽然任务有点艰巨,但…“花宁,我且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到我身边来的?”
“啊?奴…奴婢是七岁开始服侍小姐的。”因着巫马虞奚突然呵斥了一声,花宁吓得站着一动也不敢动,且见她斥了声后也不说话,这心里也是紧张的很,如今开口了,又是一个令人不明所思的问题,便越发让人紧张。
“那——我问你,你也需如实回答我,不得有半点儿隐瞒,可好?”用手撑起上半身坐起来,巫马虞奚直直的看着花宁,眸中的坚定与辛辣压迫之色化作无形的屏障,将人包裹起来。
“好…”“大点声!”“好!”
满意的一笑,巫马虞奚指了指不远处的圆凳,“把凳子拿过来吧。”
“好。”再次咽了口唾沫,花宁将团扇轻轻放下,走到桌边,双手拿起圆木凳,小心翼翼的看了巫马虞奚一眼,然后缓步走到贵妃榻边,放下木凳。
“坐着。”甩了甩水袖,巫马虞奚拿起一旁的团扇,自顾自地扇着,又看了眼榻边食案上的白瓷果盘,伸手捏了颗桑葚送入嘴里。
“啊?”她…她没听错吧?坐?这…这这这…这这…这不和规矩啊!她…她一定是听错了吧?!这怎么可能呢?坐?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听错了!一定——
“站着干嘛?不是说了要你坐着吗?”吃完了桑葚,巫马虞奚瞥了眼花宁,蹙起眉嘟哝了一句,随即又看向果盘,一脸的满足,哎呀呀~皇宫真他妈是个骗吃骗喝的好地方!
她…好像…没听错?真的…没听错?!
“堵唆了浪理坐泽了(都说了让你坐着了)!”拿了颗大青枣啃着,转过头来,见花宁还是一脸纠结的模样,巫马虞奚免不了有一丝不耐烦,口中的果肉也没来得及咽下,便口齿不清的嚷了一句。
“小姐,你先咽下去再说话。”看着巫马虞奚蹙着眉,花宁心中有些紧张,却又见她口中满是果肉,说起话来口齿不清,立即也端出了大丫鬟的架子,拧起眉来提醒,一边又急急忙忙地倒了杯茶,递给巫马虞奚。
见花宁如此,巫马虞奚暗叹口气,眉头也松开来,一脸无奈的接过花宁递过来的茶,把果肉咽下去,然后抿几口茶,再将茶杯递给花宁。
“小姐,你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如此不雅的事若是让人看见定会坏了名声。”把茶杯中剩下的茶水倒入茶瓮,再用茶水冲洗一下茶杯,拿白棉花鸟小帕擦干净茶杯外壁的水渍,杯口朝下放回茶案上,花宁一边摆弄着,嘴上还不忘说,“这名声对未出阁的女子而言,甚是重要的,更何况小姐你是将军之女,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与那些胭脂俗粉一般,这礼教不可失了半分。且说小姐你如今已经笄礼,更要注意一些,不然你以后若是——若…算了算了,奴婢也不唠叨了,这礼数什么的,若是小姐忘了,待奴婢回去禀告了夫人,夫人自会请个教养嬷嬷来教,也无需奴婢来瞎操心,只是小姐还是要自己多注意些罢了。”
“……唉…”垂下头,巫马虞奚一只手撑着额,另一只手胡乱的抹了把脸。
老天啊…谁来救救她啊…卧槽…时间这玩意就是最难跨越的代沟啊!这让她一个大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站在古代听故人叨叨什么礼啊教啊三从啊四德啊什么的不就是要了她的命了吗!上辈子只有她“叨叨”别人,这辈子居然沦落到被别人叨叨…OMG卧槽哪位大神快来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妈蛋!她对天发誓!要是她能回去打死她也不“叨叨”别人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