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凌尾随其后，走到测字的老先生面前，谨慎地睇了他几眼，确定他看不见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先生，刚刚您同那位姑娘说了些什么？”
老先生的头微微地侧了侧，脸上的笑容很是温和，语气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味道。“公子，做我们这行的，必须替客人保密，这您应该知道。”
师凌愣了愣，随即轻声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在老先生的面前晃了晃。
老先生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冷不热地说道：“公子的银票再多，老夫看不到，也是无济于事。”
“这可是五百两的银票。”师凌略显骄傲地说道，一会儿又补充道，“你若是觉得不够，尽管开个价。”
“呵呵。”老先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公子这般慷慨，看来那位姑娘对公子很重要啊……”
师凌又是一怔，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想要反驳，可是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重要？！师凌有些不安地将视线在附近移动。他从来就没有觉得她对他重要过，从一开始的挑逗，还有前阵子的故意接近，都只是觉得新鲜好奇而已。想要征服她，也只是气不过她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让他难堪罢了。
——她于他，不过就是三十多房小妾中的最普通平凡的一个，又谈何“重要”。
算了，不问也罢。师凌敛了敛神色，抬步想要离开，目光追随着洛雁离开的方向，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算了，回去罢，还有要事要做。师凌的心里突然有些矛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矛盾是从何而来。
“公子……”正在师凌出神之际，老先生又说话了。“既然你这般犹豫不决，不如也同那位姑娘一样，测个字如何？”
师凌轻笑一声，语气里带些淡淡的嘲讽。“老先生，你若有这闲工夫，还不如给您自己测一测，下一顿是在哪里解决比较好。”
说着，师凌转身，往来的方向走去。
“公子——”身后传来那老人的声音，师凌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走去。“您的命格奇特，怕是不甘就这么了此一生吧？是隐忍蛰伏，还是拼他一次，您已经计划好了吗？”
师凌的步子猛地一顿，立刻转身，奔到那老人的面前，目光冷冷地落在老人的脸上，沉着声音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师凌的气场并没有让老先生产生畏惧，反而还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公子无须紧张，老夫只是个看相测字的，还没有能看透人的内心、洞悉秘密的本事。”
老先生的话更让师凌怀疑了，他死死地盯住老先生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个所以然来，可是那空洞的目光却没能给他任何的线索。
无奈之下，师凌只得又沉声问道：“你看不见，又如何得知我命格奇特，不甘隐忍？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老夫与公子素不相识，自然不会知晓公子的身份。”老先生很是淡然地应道，“但是老夫能感受到公子举手投足之间的气息，并以此来判断。”说罢，老先生又补充道：“公子可否让老夫摸摸您的手相？”
刚刚老先生的话，让师凌心里的疑惑渐渐减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好奇。他从来不信这些“江湖术士”，可是老先生的话无不说到了他的心里，让他不得不伸出了左手。
老先生一边婆娑，脸上的神情慢慢地沉重起来。“公子，你果然不同于凡人……”
师凌一听这话，也不知该喜该忧，只得问道：“先生此话何说？”
“公子是否年幼丧母、少年丧父？”老先生又问道。
师凌的目光猛地一怔，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由得多了看那老先生几眼。“先生实乃神人。”
老先生将师凌的手放开，微微地摇了摇头，道：“老夫只会看相，却无法预知未来，所以……也帮不了公子多少。”
“那先生刚刚提及的该忍该拼，先生如何看？”师凌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先生轻轻笑了笑，空洞的目光落在师凌脸上，却明显地失了焦距。“公子非富即贵，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爷，若老夫没有算错，应该是皇宫贵族。”
“先生神算。”师凌也不避讳，点了点头。
“那便对了……”老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一入侯门深似海，皇宫乃是非之地，怎能没些恩恩怨怨。不过……”老先生话锋一转，语气慢慢地凝重起来，“公子若信老夫，便听老夫一句劝——有些东西，既然过去了就该放下，如若执念成狂，必会遭来杀身之祸。”
师凌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他有些不悦地反问道：“先生是说，那些害过我和我亲人的人，应该被宽恕？”
老先生还没说话，师凌却又开口了。“老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有些东西是过不去的，有些事是放不下的，有些人也是无法被原谅的。”
“可是公子，你可曾为你身边的人想过，若你执意如此，受伤的怕不是你独独一人啊……”
“那又如何？！”师凌脱口而出，才一开口，突然发觉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忍。什么时候，他会有这样的情绪了？！他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有计划而为之——除了洛雁，那是在他情理之中，却意料之外的一个女人。
老先生似乎看出了师凌心里隐藏的情愫，试图劝解道：“公子，您的心里也是有在乎的人吧……”
“有又如何？”脑海中浮现出某张温柔娴静的面容，是那样清雅而美好，只可惜，她从始至终都不是属于他的。
“那你又如何忍心她因你而受到伤害……”
“她不会因此受伤。”师凌打断老先生的话，又喃喃自语般补充道，“无论是输是赢，她都不会受到伤害……”
老先生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公子又如何肯定老夫和公子说的是同一人？”
师凌一怔，碰上老先生那意味深长的神情，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一般，脑海中那张清雅的面容竟然模糊起来，慢慢地浮现出另一张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