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殿的夜晚安静的很,殿中只有未央一个人,她只是坐在那宫灯之侧,看着飞蛾往那宫灯之内而去。飞蛾扑火的样子却总是让她会想起很多的事情。
伸出手去,在那火焰边上停留着,那是久违的温暖。
忽然殿门被人推开,未央却没有回身,只是开口道,“何人,我不是说了,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吗?”声音轻缓,如在梦中,身后的脚步声却离她越来越近。
在三步之外站定,距离的很近,未央甚至都能够听到那人的呼吸声,“你心已经很静了,如何再静呢。”他一阵调侃,夹杂着一些酒香气息。
咽喉有些炙热,那烈酒更是让陈子恪喘息都难受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一杯一杯的猛灌下去,或许只觉得喝醉了之后就能够忘记一些事情吧。
只是陈子恪却觉得那些事情越来越清晰,脚步不听自己使唤的而径直来到鸾凤殿,却只能看见未央坐在灯下,那样平静的模样,他的心口莫名的一阵抽痛。
“未央,你是不是没有心呢?”
很久以前,未央曾经这样问过陈子恪,那时候的未央,用尽全力的去爱着陈子恪,可得到的却只是伤痛,此刻,陈子恪才知道,那时候未央的心情。
未央始终都没有开口回应他,陈子恪不知哪里来的怒气,就这样冲上前去,将坐在宫灯边上的未央猛然拽了起来,手上的力气很大,让未央嘶喊出声。
“未央,我给了您这么多的机会,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实话呢。”对上未央的那双没有丝毫害怕的双眸,陈子恪怒气更盛,他最讨厌的就是未央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喜欢的是那个大声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爱他的小女人,而不是如今这个事事都藏在心中,甚至来欺骗他的宫中妃嫔。
陈子恪发狠一样的俯下身去,撕咬着未央的粉唇,一阵血腥的气息蔓延在两人之间,未央用尽全力将陈子恪推开,才大声发泄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来为难我。”
“七夕佳节,我偷偷去惠城看你,才发现你根本就不在惠城的避暑山庄,而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一日,你对我百般讨好,说什么避暑,原来只不过是去齐国私会情郎,对不对!”陈子恪伸出手来,正好抹去在唇边的血腥,那眼神邪魅至极,月白色的衣衫之上沾染着酒气,让他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了。
“姜垣他快死了,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又怎么了,我就是怕你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才瞒着你!”未央本是想解释的,可想到今日陈子恪与柳无瑕站在一处的样子,她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了。
“你当真以为,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一个男人吗?”陈子恪将榻上所有的东西都推到地面之上,那宫灯落地,最后一丝光明也没有了,两人距离很近,可却看不见彼此。
陈子恪却能够拉住未央,不让她退后一步,“未央!”将她拉在自己的怀间,未央却能感觉得到陈子恪的身子是冰冷呢,“你就一点都不想要告诉我,孩子的事情吗?”
陈子恪生气的原因,并不是未央隐瞒他自己前去齐国的事情,而是孩子,未央小产之后,装作无事的回宫,甚至什么都不想要告诉他。
未央整个人都呆怔了许久,抬起头来正对着陈子恪的时候,眼神开始闪躲,“我……”她开口,却怎么也没有说下去,“对不起。”
只能说出这三个字来,陈子恪一阵苦笑,未央只是不想让陈子恪知道她前往齐国见姜垣最后一面,一路奔波才让孩子流掉的事实,只因为她很难过,就想着陈子恪若是知道也会很难过。
未央于是开始解释,她甚至在此刻根本就没有想到柳无暇的存在,可她才刚刚要开口,陈子恪却忽然轻声道,“未央,那孩子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未央猛然退后几步,将陈子恪推开,满是震惊的看着他,“什么?”
“我一直都在想,你为什么会为了陈慎命都不要的前往齐国,可最后却只是将陈慎的尸身送回来,而你却还要留在齐国,现在,我才明白了……”黑暗之中,瞧不见陈子恪的神情,可未央却能够察觉到陈子恪的身子在打颤,咽喉之处有些哽咽。
“你明白什么了!”未央大喊。
“为了姜垣,你什么都肯做,你和姜垣是不是在建城的时候就已经两情相悦了呢……所以就算是知道自己身怀有孕,也要不顾后果,去看姜垣,是么?”
未央不知道为什么陈子恪会有这样的猜想,字字句句的,似乎都很笃定,他说的这些话不是试探,也不是询问,而是已经确定了这一点,不容置疑。
未央心中一寒,声音都在发颤,“你是觉得,我是故意的将孩子害死,是不是?你觉得,我的心里头一直都是有姜垣的,是么?”
这就是陈子恪的话外之音,是陈子恪这些话的意思,未央不过是一针见血的说出来而已。
“你以为你自己很无辜吗,你与姜垣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却在未央听来格外的刺耳,“那孩子,是不是我的,还不一定呢。”
若刚才那一番话未央还能够忍,这最后一句话一开口,未央便猛然拂袖而退,身子在颤抖着,连声音都是嘶哑的,只是对着面前之人大喊着,“陈子恪!”
月光初现,照映在窗台之上,将殿中两人的身影映衬出来,未央才能够见到,在月光之下,显得脸色越发惨白的陈子恪,眼眸之下,划着未干的泪痕。
未央猛然之间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走上前去,拽着陈子恪的衣衫,随之问道,“陈子恪,究竟是什么人与你说了这些话。”
若不是别人与陈子恪说过这些话,陈子恪也不会无端猜疑,从避暑山庄来到宫中,发生的一切未央都无法掌控,总觉的从来到此处开始,就陷入了一个迷网之中。
“这些话有根有据,我如何会不信呢。”陈子恪忽然抬起手来,那手中有这一块最温润的玉佩,在月光之下映衬出温和的光芒,那是一块蓝田玉。
姜垣临死之前交托在未央的蓝田玉,那是他母亲至死都留着的东西,见证了那不得不放开的爱情。未央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那本该安安静静躺在那处的东西果真已经不见。
陈子恪看着未央此刻神情,焦急之间透出几分不安来,脸色越发的铁青,于是走上前去,拽着未央的臂腕之处,“未央,不管你心中有没有我,不管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你都不许离开我。”
离他越近,就能够嗅到他衣衫之上沾染着的酒香气息,恍然如在梦中,许久之后,未央才绽出笑容,能带人入魅惑之境,但说出来的话,却寒冽的很,“陛下现在已经有了新欢,何必在意旧爱,更何况,这旧爱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
未央从头至尾都是这样的脾气,不管此刻陈子恪说什么,她都不屑于解释,她言语之中说的是柳无瑕,陈子恪却没有再说一句话,拂袖而出,对着外头只一句,“好好看着贵太妃。”
这已经是禁足的意思了,殿门打开,外头的月光能够照射而入,未央忽然瘫坐在地上,身子难受的很,却怎么也比不了心里头的难受。
在很久的以前,未央就已经想着,要和陈子恪破镜重圆,往事不再重提,可最后却落得如此地步,这一段情,最后却只能在猜疑中消散,未央只觉得很没有意思。
未央只觉得陈子恪对她并不信任,但次日,却在鸾凤殿里头见到一个自己一直在惦记着的人,心中虽然欣喜,可看着她发间珠翠,便知道了所有。
能够让陈子恪对她也怀疑的人,则必定是她最亲近的人,而锦绣,足以取信陈子恪。
“为什么要这么做?”与锦绣坐在对侧,未央正好能够对上锦绣的双眸,那是一种绝望的神情,未央从来都不知道,被别人背叛的感觉会是这样的。
锦绣只是摆弄着桌子上头的茶盏,随即低下头去,发间的步摇微微的摇晃,嫁为人妇的她似乎与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很不同。
“形势所迫。”她只回答了这四个字。
锦绣被拐卖之后,还没有送到客栈,就被人所救,乃是齐国的光禄寺卿,于是后头的事情就可以知晓了,她喜欢上了那个在她水火之中救她的男子,于是就心甘情愿的成了他去妾侍。
“夫人病故,我只是想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的身边。”锦绣苦笑,可那双眸之中却满是憧憬,于是就出现了一个贵人,告诉她,到陈子恪的面前说出那一番话,她就能够成为正室。
“柳无瑕?”未央反问。
锦绣点点头,“她是那位七皇子的人。”
一切就已经是顺理成章了,姜垣那时候还图谋大业,于是就将柳无瑕送到陈宫中,姜垣最通人心,知道陈子恪在见到柳无瑕的第一刻起就无法忽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