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抓捕未央的侍卫们很快便到了东苑,将整个院子团团包围着,未央打理着百合花,瞧着外头的动静,尽管她已经被禁足了许久,但看着这等情况,她也知晓,必定是陈国赢了几仗。
心里头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陈国胜了,陈子恪必定是平安的,可姜垣却不知会受到别人什么样的排挤。
一个妓女的儿子,除了打仗,打胜仗之外,再无别的价值,可姜垣却很享受这个价值,只因为若不是他能打仗,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齐国呆的下去。
记得在那夜残月皎洁,她与姜垣坐在房顶之上,她把玩着腰间的绿松石,看着姜垣端着酒坛子,双颊有些晕红,说着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的话。
“你知道吗,我只是一个陪衬,我不想做陪衬,可我却只能做陪衬。”那时候的姜垣,眼神哀伤的很,重复的在说“陪衬”这个字眼。
于是未央接过酒坛子,饮足了一口,才敢对着姜垣说,“你是齐国最优秀的皇子!”
“你们好大的胆子!”楼蔷的声音,未央熟悉的很,更何况是这样时候,冲进东苑,无人敢拦着她,只有几个侍卫紧紧相随,生怕她做出什么事。
“郡主,皇上有令,要将陈国贵妃抓起来!”不知是谁不怕死的说了这么一句,楼蔷居然径直的从那侍卫的腰间拔出刀,所有人都往后头退了几步。
谁人不知,这位青芸郡主是个厉害的角色,就算是杀死个把人,也不打紧的身份。
她穿着一身胭脂红的衣衫,与生气使得脸颊通红的模样相衬,“未央!”她快步而来,拽起未央的手来,“陛下要杀你!”这是这四个字,恍若耗费了楼蔷所有的力气。
未央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淡然自若之间,却觉得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她不舍得的东西了,“我现在带你出去,你马上逃回陈国去吧!”楼蔷急匆匆的要带着未央往外头逃去,手上的刀挥舞着,让人不敢上前一步。
“为何要这样帮我?”私放未央,乃是死罪,未央不知道,为何一向讨厌陈国人的楼蔷这一次会这样拼了性命的救自己。
楼蔷回身,发间的步摇颤抖着,“我可不是为了你。”她挑起眉头来,显然还是一副瞧不上未央的模样,“只是我答应了一个人,我这个人别的什么不行,但惟有守信这一条,却做的最好。”
“郡主!”在楼蔷身后的未央忽然喊道,就在将要出了东苑石阶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若你这样放走了未央,或许你们楼家都要遭殃了!”
楼蔷何尝不知道,可却为了一个承诺,能将性命奉送,这等恩情,未央会一直铭记,但却不会这样跟着楼蔷离开,就算是能离开建城那又如何,陈国远在天边,她孤身一人如何平安归去,更何况,陈国已经没有了她惦记的人和事。
“我是陈国先帝的贵妃,虽然齐陈两国交战,但想来你家陛下也不会杀我的,我或许对他有别的什么用处,郡主,你不用担心我的。”未央想要劝解楼蔷,可楼蔷的脾气是自己认定了什么就绝对不会改变。
出了东苑大门,外头却是数百甲士团团围住,楼蔷见势不好,将手中刀刃径直的架在脖颈之处,“我是青芸郡主,若我死在这里,你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她摆明了是要要挟大家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楼家在朝堂之上颇有权势,她的父亲虽过世,却是众人敬仰的大将军,她也是齐皇亲自敕封的锦凰郡主,无人敢动她分毫。
忽然从那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位极人臣的官服,他这一出来,楼蔷的身子下意识的一怔,男子隔着楼蔷十步开外,忽然跪了下去,“还请郡主,不要连累我等楼氏一族。”
“二叔!”楼蔷喊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
未央走上前去,只道,“未央这就与大人进宫去,郡主只是被未央挟持,这罪名都由未央一人担当。”
楼蔷见到她二叔前来跪在她面前,搬出整个楼家来,自然不能再这样下去,看到未央被人带走,也没有法子,猛然之间才想起什么,“快,快回家,写信带给殿下!”
未央本以为进宫之后齐皇便会相召,却料到,她只是被人带到重华宫之中,便再无消息,可只要走出重华宫一步,便会被侍卫拦阻,至此,未央才知晓齐皇的打算,不过是担心她在宫外容易出什么差错,而今在这皇宫里头,才放心一些。
来见未央的第一个是皇后,这是未央始料不及的,嘉禾公主长相娇美,她的生身母亲自然也是雍容华贵,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未央,“你就是陈国先帝的贵妃?”
这名号被未央停在耳中,只能想起那个临死之前还在念着“长乐”的男子,于是徐徐一礼,“是。”
“你们陈国的皇帝已经不顾你的死活了,你知道吗?”皇后似乎是因着嘉禾公主死在陈国的事情,而对未央有敌意,“本宫的嘉禾公主在陈国莫名其妙的过世,你们陈国不给我们一个说话,而今却要攻伐我国,还口口声声说要为陈国先帝讨一个公道。”
这是陈子恪出兵的理由,未央静静的听着,只让自己觉得这与自己并没有关系。
“本宫知道,你和那个观音奴交情不错,可本宫告诉你,若是再过几日,你们陈国还是这样咄咄逼人,本宫会亲手要了你的性命!”
皇后愤愤离去,只是给未央一个下马威,宫殿之内的果香还燃着,却没有让未央有一点心旷神怡的感觉,未央这才知道,姜垣能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认主归宗,还是多么的难。
奏折全数被推到龙案之下,齐皇怒极的声音在大殿传着,“这大宛实在欺我太甚!”
太子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忙走上前来,为齐皇递上茶水,齐皇却长袖一挥,一地的碎瓷片之上泛着翠绿叶子,齐皇指着太子,大怒之间,道,“你就知道在朕身边走来走去的,
你怎么就不能像你七弟一样的带兵打仗呢,若不是因为你七弟不在都城,那大宛野蛮之地,如何敢前来骚扰我齐国边境!你这太子不当也罢!”
太子双手攥的死紧,低着头却不敢回话。
“还不快滚出去!”只因最近战事失利,加上大宛一族知晓齐国无兵而来骚扰边关,齐皇已经是焦头烂额了,自然也顾不上未央的事情了。
太子走出大殿,外头阳光刺耳,正撞上了一身华服的妇人,他刚刚受了气,自然连看也不看就吼道,“你这狗奴才,长没长眼睛!”
抬起头来,却是皇后,连忙跪了下来,“儿臣该死。”
皇后却并未生气,只是看了看里头的情景,一地的狼藉,便知晓了,“怎么,还是因为战事,你父皇对你发火了。”
太子这才大吐苦水,“父皇就知道说我怎么怎么没用,还说那观音奴都比我强!”
皇后却对太子身后的一个宫人使了使眼色,那宫人走上前来,在皇后耳边低语,只见皇后的脸色越发的不好,身子都在颤抖,脸色被气的通红,随即拉着太子往一边而去,“你父皇当真说了,要废了你太子之位。”
这话太子听的真切,却只当作气话,可皇后却意味深长的一句,“想来,你父皇总是派遣那观音奴去战场,也是为了要历练他,你身上一点功劳都没有,你父皇自然能够废你。”
“不都是因为有那个观音奴!”太子嘟囔一句。
皇后的眼神却忽然变得狠戾,“那就让那个观音奴,永远都别想回来!”
夜半无人,未央一人躺在床榻之上,脑子里头却是晕晕沉沉的,韵儿早已去了休息,她却还在想着战事,齐皇让她入宫,却到现在都没有召见她,恐怕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宫闱之中,得不到外头的任何消息。
忽然,窗口之处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未央猛然坐起身来,察觉到有人进了内室,未央心头一颤,自然有些害怕,于是小心翼翼的躲在床榻之下,手中将匕首紧紧握住。
脚步声悉悉索索的,若不是未央因在齐国皇宫里头警觉性很高,或许都察觉不到,未央隐隐的能瞧见黑暗之下的影子,被月光反衬出身材高大,是个男子。
穿着一身夜行衣,未央躲在床下,透过镂空之处,能够瞧见他往床榻之处而来,近在咫尺之间,未央猛然将匕首拔了出来,就在这一瞬间,那匕首锋刃之上的光芒被反射入那男子眼中。
男子伸出手来,径直的将未央拽住,未央连忙大喊,“救命!”
“未央,是我!”声音熟悉的很,让未央一刻之间呆愣至极,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未央这一声,惊动了外头的侍卫,未央灵机一动,将男子往那床榻之处推去,指了指那里头,男子点点头,随即躲入锦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