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幽被即刻贬去幽谷,姜氏女皇终究对亲女做不到狠绝,把一干宫人也一并遣了过去。
只要姜幽能安分的待在幽谷,不再兴风作浪,待她百年之后,裴醉继承大统,也不会过分的为难姜幽。
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只可惜,姜幽从来就不是那般能够安分下来的性子。
夕阳未落,余光微敛,公主府的马车才刚出城门,裴醉的大皇子府里便少了一人。
“殿、殿下,皇子妃她……不、不见了。”来汇报的丫鬟哭丧着脸,抖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虽说大皇子妃和大皇子最近在闹冷战,但她们这干下人都是被一一敲打叮嘱过的,万不能疏忽了对大皇子妃的照看。
可如今,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要是大皇子妃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就是命再多也不够赔啊!
裴醉手上一顿,笔尖的墨一下子滴落在案台上。他抬头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群丫鬟,个个抖如筛糠,生怕他发怒。
可实际上顾依依丢了,他再怎么多言也无用。裴醉微微垂眸,丢下手里的庶务,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子,恍若无人的穿过大堂,疾步走到顾依依的房里亲自查看。
梳妆台上的首饰香粉凌乱一地,有打斗的痕迹,贵重物品却一件未少。来人似乎只是为了带走顾依依,而不是为了夺财。
裴醉微微蹙眉,正准备站起身来,却突然发现棕红色的地毯上溅着一排血迹。血的颜色与地毯相近,险些就被他忽视。
裴醉俯身下去仔细查看,手指摸到了两滴还未干涸的血,脸色不禁一变。他知道的,顾依依身边一直跟着承徽帝手下的四个暗卫,如今看来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能与四名暗卫对抗,裴醉的脑中只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他蓦地起身,手指紧攥,直捏得自己手骨作痛:“立刻调兵去追姜幽。”
“殿下,这于理不合……”最近裴醉这方正忙着收拢原本姜幽手下的势力,现在听到他如此咬牙切齿的语气,手底下的人不免一惊。
刚想开口劝诫大皇子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在这种关头上大动干戈,却被他扫过来的眼神冷冷冰住。
“是、是,属下这就去。”周身的空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冷得人牙齿打颤。手底下的人不敢再阻拦,连忙躬身应道,迅速的退了下去。
暮色四合,官道上却是尘土飞扬。
待裴醉一行马不停蹄地追上姜幽,夜幕已然降临。
虽然驻扎在郊外,姜幽倒是一脸的闲适享受,让人点了火堆,甚至烤着马肉。
地上倒着一匹棕色的死马,是刚宰杀的,正有内侍从马腿上割了马肉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片成片儿,撒上调料,串起来放在火上烤。
裴醉见着此景蹙了蹙眉,也不多言解释,径直跳上马车掀起车帘寻人。但无论是马车里,还是马车外面所有装着衣服首饰的箱子,甚至是每一辆马车的底部,都没有发现顾依依的踪迹。
一个大活人,好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是自己猜错了?不,姜幽身边抱剑站着的灰衣男人,分明就是当初和他师从一人的大师兄辛酉!能从四个暗卫手里带走顾依依的,只会是他。
裴醉重重的甩下车帘,目光微敛,带着寒意盯着姜幽,试图从她的表情中发现什么。
但是姜幽却漫不经心的抬眼,像是刚发现裴醉一般打量着他铁青的脸色,将手里的烤肉悠悠然转了个方向,“大哥这是在寻什么呢,妹妹都被贬去幽谷了,你还不肯放过,难不成真要斩草除根才肯放心?”
刚刚还小声说话的侍从们一下子噤若寒蝉,公主殿下这是不把大家一起作死不肯停歇啊。
这种紧张的气氛持续了许久,裴醉冷哼一声,重新跃身上马,他寻不到人,也懒得和姜幽继续浪费时间,握紧缰绳调头,准备打道回府,派人再到各处去寻找顾依依的踪迹。
姜幽看着裴醉渐行渐远的背影,冷笑着扔掉手里的烤肉,“辛酉,你猜的还真对,裴醉真的追上来了。”
“我不是猜的,是听的。”灰衣男人声音沙哑,他先前伏在地上侧耳倾听,听到了踏踏马蹄声,数量庞大,最近又无战事,只会是裴醉带兵追来了。
“真是太爽了,要找的那个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是他却根本不知道,哈哈哈哈。”姜幽得意地笑出声来,丝毫不顾及四周的目光,她将下巴一扬,示意手下的人去把地上那具马匹的尸体翻过来。
几个内侍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去,然后把马身翻了过来。
马肚子上有一条可怖的刀痕,横向剖开,里面的内脏都被掏了个干净,骨头也被敲碎,但是从外形来看,却和刚被宰杀的马匹无异。
因为马的肚子里,就藏着被打晕了捆得严严实实,浑身沾满了肮脏马血的顾依依。
也多亏了她身量小,才没被姜幽砍掉手脚藏了进去。
顾依依的脸上被倒了一桶冷水,这才打了个冷颤醒了过来,她只记得自己先前在府里,突然被人从背后狠狠的掐住了脖子,险些窒息过去。
就在那一瞬,她从镜中隐约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是大皇子府内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内侍。
可是一个普通的内侍,怎么敢在大皇子府里对她行凶?这分明是潜伏在裴醉府里的姜幽的手下。
就在顾依依觉得自己要被卡死的那瞬,承徽帝的暗卫在她命悬一线之际终于派上了用场。刀剑毕现,兵器相交,镜子里倒映出四个暗卫和灰衣男人交手的场面,但是一招招下来,却让顾依依心底渐渐发凉。
四个打一个,承徽帝的暗卫们却丝毫没有占据到上风。眼前这男人的身手,甚至不输于裴醉。
是了,原剧情里便是有这样一个男人,裴醉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顾依依艰难的回忆起了原书的剧情,这个灰衣男人和裴醉师从一人,也就是裴醉的父亲。
但是他一生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师父的女儿——公主姜幽,而不是听从身为继承人的裴醉的命令。
姜幽也真是狠,这样忠心耿耿的暗卫,她为了送进裴醉的府里,竟然让他当了太监。
顾依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记忆停留在最后一秒,然后便因为窒息缺氧晕了过去。而今悠悠醒来,她只知道那个人并不是真的想要取她的性命,否则她根本活不到现在,也见不到站在自己面前如此狠毒的姜幽。
“醒了?”姜幽嫌恶的捂着口鼻伸脚去踢了踢地上的顾依依,看着她身上沾着的血迹,扬手吩咐内侍提水过来,“把她给我冲干净。”
又是一桶冷水从头顶“哗啦—”冲下,天气虽然闷热,但几桶冷水下来还是冻得顾依依打了个寒颤,她哆嗦着仰头看着姜幽,上下牙齿都在打颤:“你这么对我,就不怕裴醉回头找你算账?”
姜幽掀了掀眼皮,端着的仍然是以前那副高贵冷艳的架子,“怎么,难道我不折磨你,裴醉就会放过我咯?”
“是你自己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顾依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她根本不指望姜幽能够良心发现,又何必继续委曲求全下去,“众叛亲离的下场,你也真是活该。”
“众叛亲离?”姜幽一脚踢翻地上依旧被捆着手脚的顾依依,“真是好笑。我有什么亲人,母亲,二弟,还有裴醉那个所谓的哥哥?
顾依依被踢得腹痛,身体蜷缩成一团,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吭。
姜幽却没打算就这么绕过顾依依,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从地上狠狠的扯起来,脸上狠戾毕现,“我告诉你,母亲是不会真的对我下狠手的,至于裴醉……呵呵。反正要死的话,本宫也可以拉着你一起陪葬。”
就跟她对裴醉没有兄妹之情一样,裴醉对她也是如此。
他心里在意的,不过一个顾依依而已。
那她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留顾依依一命,好好折磨才是。
幽谷之地的殿宇阴寒破败,宫人们打扫了整整两日姜幽才勉强同意入住。
顾依依被直接丢进了下人房里,她身上的衣服还沾着马血,被水浸透了又被冷风吹干,皱巴巴的黏在身上,狼狈得一塌糊涂。
同屋的几个侍女知晓这是大皇子妃,也知晓如今公主落败,大皇子得势,不敢真的得罪,也不敢真的让顾依依做粗活累活,偷偷拿了旧衣给她换上,小心翼翼的讨好着。
毕竟是在姜幽的眼皮子底下,要是太过明目张胆,还不知道要被怎么责罚。
虽然是被圈禁,姜幽以前的排场却从来没有变过,身边的几个狗腿照样仗势欺人。每天天不亮,顾依依便要被掌事的姑姑拖起来干活。
别说在这个世界里一直锦衣玉食的过着,就算是前世,哪怕只是平民百姓,顾依依也是被父母捧在掌心里宠过来的,拿着洗衣机洗衣服就算好的了,什么时候动手搓过。
更何况是眼前的木盆里满满的堆积如山的脏衣服。
顾依依气得咬牙,但这时候孤身一人,她也不敢强硬的与姜幽手下的人作对,否则只是没事给自己找更多的苦吃。
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