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到，其实苏谨对他态度的改变，也是因为他到阳泽，把重伤的她从海里捞上来后，难道女人们，都会因为这个男人保护她，而会爱上他吗？
还是仅仅只是一种依赖。
萧鸾摇摇脑袋，不知道最近为什么总是纠结在这样那样，令人不悦的小情绪里。
两人坐了片刻，萧鸾说：“这次你能醒来，都是靠皇后，如果不是她用了家乡的法子把你唤醒，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能坐在这里，不如你与朕一起去御秀宫，谢谢她对你的帮助。”
欣贵人笑着，“其实早在臣妾刚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去谢过皇后了，那时候花信就告诉我，是皇后救了我。皇上，臣妾把好多事儿都忘了，过去的事大多由奴婢花信转述，如果臣妾有说错话做错事的地方，还请皇上原谅啊。”
她两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里面藏着许多曾经没有的灵气。
可能是因为忘记了那些沉重的包袱，所以对她反而是好事。
他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她该不会，连救过皇上的命，这种大恩德也给忘了吧？
萧鸾没有提醒她，这种事，他记得就行了。
又想到玄宁，同样是失去记忆，欣贵人失忆后比从前快乐了不少，而玄宁失去记忆后似乎更加令人难以捉磨了，不但如此，他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也越来越明显了，仿佛他是仙人，马上就要遁世而去。
否则，他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玉玦也还给他呢？
御秀宫。
一点沉香屑。一点愁绪。一点发丝随风飞扬。
不知道是不是秋日近了，苏谨的身上忽然就多了些萧瑟之意，任凭她如何的巧笑倩兮，也掩饰不了。
原本，诺大的后宫里，苏谨也只是比较待见欣贵人，现在她失忆了，越发纯良，她就更对欣贵人好了。
让小月拿出精美的糕点招待欣贵人。
又拿出琴来，请欣贵人抚上一曲。
一壶青梅看落日戏水射云端，半杯酸楚听春风秋月柳絮红。
斜阳照寂寞，谁知是将你盼，盼不到你早已发白鬓两端……
……欣贵人的琴音略有悲意，然而却是悲中有喜，这可能是源自她内心里的愉悦之意，再悲的曲调弹出来也并不觉得特别令人悲伤。比起她曾经用寥寥几个简单音符，就弹出无尽的悲伤和愁意，现在她的琴音更让人舒服。
然而就这小小的悲意，竟也让苏谨的心裂开般的，木然的痛。
一滴心血，缓缓地渗出来……
女子一生，为情为爱，可以像傻瓜一样，过刀山下火海，硬生生地将自己送到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然而男子们呢？
他们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
他们知道自己是亵渎了怎样的纯净吗？
……
“皇后，听兰公公说你身子不舒服。”
“是啊，可能是昨日太累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一时间，两人之间居然无话可说。
而欣贵人的琴音早已经流转到风吹草长的春风里，与他们此时的气氛完全不合。萧鸾又抿了口茶，才道：“昨晚……”
“皇上，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无论如何，还是朕的错，朕不该怀疑你想……”
“皇上，没关系……”
本来他的怀疑就是对的，那时候她真的想要杀了他。
萧鸾继续道：“你要真的不介意才好，我们才刚刚大婚，以后的日子很长，难道你真的要以这种态度对待朕吗？”
说着，轻轻地捏了下她的脸蛋。
动作如此亲昵，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苏谨的幻觉。
他依旧是深爱她的。
苏谨笑了起来，“是啊，恐怕再这样下去，皇上要把臣妾打入冷宫呢！”两句玩笑话一说，两人的关系又融洽起来，开始说说笑笑起来。之后萧鸾说得口也有点干了，“皇后你知道吗，你现在就是朕的死穴，今天朕知道你肯定不开心，朝堂之上都没有心情听大臣们讲话，只有你一个。”
“是吗，皇上，那你以后要对臣妾好一点。”
“怎么，还嫌朕对你不好吗？朕的江山，亦与你同享……”
苏谨幸福地靠在他的身上。
是啊，连江山都与她共享……
只是做给那人看的吧？就算玄宁失去了记忆，也依旧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对她的爱，又到底有几分真呢？
或许从头到尾，他都把她当成报复那人的工具。
“皇上，看到欣贵人，臣妾又想到了她所受的苦楚。那时候因为莺贵姬，她差点没命，为了避免相同的事再发生，臣妾觉得还是得重罚于莺贵姬。”
萧鸾的脸色微僵了僵，却依旧勉强地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之前朕好像听你说过，不打算追究她……况且现在欣儿已经好了，比以前更好，更快乐……”
“那么皇上的意思是否是说，应该让莺贵姬照着每个后宫妃嫔的头上都打一下，那么都会变得跟欣儿一样？”
“这……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臣妾建议将莺贵姬贬为春衣如何？”
“春衣？是否有点太……”
“皇上，春衣无非只是洗洗衣裳，依旧还是皇上的女人，比普通的浣衣女要地位高，没有人敢欺负她的！况且，她重伤欣贵人，差点致死，理该判死罪，罚她做春衣，已经是开恩了。”
“既然如此，就依了你的意思吧。”萧鸾无奈地应着，又觉得确实莺贵姬做得很过份，况且苏谨刚刚当上皇后，借惩罚莺贵姬的事情立威，也是情理之中的。
于是又笑着说，“朕现在觉得，让你当朕的皇后果然不错。”
苏谨也微微一笑，“当然，既然接了这个重担，就一定要做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笑居然让萧鸾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欣贵人也终于过足了琴瘾，笑嘻嘻地走过来，拣了几块糕点吃了，“皇上，你和皇后刚才在聊什么，很开心似的。”
“在聊你。”萧鸾笑笑地说：“曾经的你，可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欣贵人的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皇上，以后我每天都这样开心好不好？”
“好！”
苏谨发现萧鸾的笑是由衷的，他对欣贵人到底还是用了几分真情。
昨晚洞房花烛夜，所发生的事好像一阵不留痕迹的风，就这样过去了。萧鸾和欣贵人在这里逗留了整个下午，夜里的时候，苏谨主动说身体依旧不舒服，请皇上回麓宫休息，萧鸾也没有反驳，虽然他确定苏谨不会杀他，可昨晚猛然间看到的情形依旧使他心有余悸。
欣贵人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过了会儿，如意过来回报，说皇上今日谁的宫里也没有去，打算独宿麓宫。
小月有点儿疑惑，“娘娘，您今日为何提议惩罚莺贵姬呢？难道您忘了，皇上其实还是喜欢莺贵姬，拖到现在就是想让她躲过这劫呢。”
苏谨又如何不懂？
就是因为懂，所以才要狠狠惩罚莺贵姬！
他娶她没有用到真情，只是利用她让玄宁难过。既然如此，她不如惩罚一下他所爱的女人，让他也感受一下那种难过的感觉。
她倒想看看，他对自己的女人，到底有没有真的感情！
贬莺贵姬为春衣的事情立刻生效。
苏谨亲自送她到浣衣局的后院，莺贵姬神色木然，冷笑道：“原本以为，那个置我于死地的人肯定是太后，没有想到却是皇后娘娘你。一直以为，算我瞎了眼……”
苏谨只微微一笑，“你放心，本宫虽将你关在浣衣局，但是却并不想置你于死地。不过你终究曾经伤害欣贵人，只是施以薄罚而已。”
当然这句话又换来莺贵姬两声冷哼。
苏谨却又摒退了所有人，很认真地说：“莺贵姬，你要好好活着，本宫只不过是替你验证皇上到底有几分爱你。你的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本宫的家乡，有许多很傻的女子，她们因为自由，对自己的爱情可以选择，所以在她们的心目中，有时候爱情是大过一切的。所以本宫也信奉真情能拯救一切。”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莺贵姬根本就没有听懂。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明白，想要报今日之仇，除非你好好活着。”苏谨说完后，就转身离去了。
反而使莺贵姬茫然了。
看起来，皇后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啊。
这时候，浣衣局的容嬷嬷走过来了，一把拍在莺贵姬的身上，“呆在这里做什么，以为还是贵姬小主吗？你要认识自己的身份，现在只是个春衣而已！聪明的话识象点，不要让嬷嬷我时时的提点你，要有眼色，自己找活干知道吗！”
“你……你居然敢这么对本宫说话！”她的话立刻引得容嬷嬷大笑起来，“你果然是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啊！好，本嬷嬷今天就告诉你，谁才是这里的老大！去，把那堆衣裳给本嬷嬷洗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