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倩打死都没想到,贺子炜竟然会在喝多了的这天打电话把她约出去。
他在电话里呜呜的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但是她听清了他在什么地方等她,也听清了他喝多了正在一个人派遣寂寞。
陈冰倩赶到那个地方时立刻被富丽堂皇的外观吸引住了,她跟着爹妈也算见多识广的千金,可是却从来没见过北京城郊外市里还有建造得像皇宫一样的酒店,三层楼不算高,挺秀丽的,但是金黄色的圆顶和珠光宝气的设计让陈冰倩蓦然觉得自己竟然白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枉费被那么多人称作是千金名媛,她还不如这儿的服务员呢,最起码人家都知道北京还有这么低调却富贵得跟天堂一样的地方。
她有点纳闷,到底有钱的人是怎么享受生活呢,虽然她爸妈都有钱,但是毕竟结婚生女了似乎就不再那么贪婪外界的享受,而是安分守己的回家,当然,有钱人都会或多或少的有点乱七八糟的事儿,尤其是以男人为主,他们连天上人间那种地方都能给弄成人尽皆知的天堂,可见他们平时搜刮的除了钱就是享乐。
此时此刻陈冰倩被使者引着走到大堂,她一眼就看见鹤立鸡群的他趴在挨着窗户的桌子上昏昏欲睡,笔挺的身材和落寞的背影让陈冰倩没由来的心里一凉,好像触碰到了什么最难受隐忍的地方,她抿着嘴唇走过去,站在旁边愣了愣,才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
这个轻柔的动作还是唤醒了他的知觉,他半睁半闭一双眼格外迷离深情,在抬起头看清是陈冰倩的时候,他竟然扯了扯嘴角,这还是陈冰倩第一次看见他笑,英俊得简直不像话。
“你来了。”
贺子炜抬起胳膊,似乎是枕得发麻了,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然后自己摇晃着揉了揉,眼神示意她坐下,然后又回头招呼过来侍者,替陈冰倩要了一杯咖啡一杯果汁还有一份牛排和沙拉。
等侍者走了之后陈冰倩有点尴尬的摸了摸口袋,“贺总,我接到你电话就立刻赶了来,实在太匆忙了,所以我没带钱,就一部手机,这种地方估计都不够抵押的。”
贺子炜愣了一下,然后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以为我还让你请我吃饭么?”
他摇着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我就是想找个人陪我吃会儿饭,这样有氛围,我自己经常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在家里待着,都快成自闭症了,睡觉你不方便陪我,吃饭总不算太麻烦吧?”
贺子炜这么幽默的一句话给陈冰倩说得脸一下子就红了,可不,睡觉再陪着你,那成什么事儿了,可是陈冰倩没生气,即使这话以开玩笑的口吻但是带着点丝毫的轻佻,她还是急不起来,反而有点隐隐约约的甜蜜感,总之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她觉得这样的话从贺子炜的口中说出来多少带着点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和吸引力,她这样的女人,在经历了人世沉浮和婚姻不幸的历练后倒是还能承受的住,虽然心里也有点小鹿乱撞的感觉吧,可要是换了别的女人,或者是天真无邪不世故的小女孩,估计当时就扒了自己的衣服沦陷在这个真正能称得上男神的男人怀抱里了。
贺子炜见陈冰倩没说话却有点不好意思,就笑着低下头端起咖啡,放在唇边抿了一小口,“这儿的环境好,但是据说刚开业几个月,我也是听一个商业界的朋友打高尔夫的时候提起来的,今天是我第一次来,你也是吧,咱们倒算是把彼此的第一次经历贡献给对方了。”
陈冰倩现在真是有点招架不住了,这个贺子炜是越说越不像话越说越暧昧,陈冰倩别过头去也端起咖啡,她知道这玩意儿和茶水烟是一样的,都能给人提醒保持清醒,她可不打算这么美好的良辰美景就彻底把自己交待出去了。
她看见了摆在贺子炜旁边的两个空酒瓶子,她猜测他也有点喝多了,刚才虽然睡了一会儿,但是毕竟酒精的力量太大了,他要是继续过分下去,自己对他这么大的好感,万一把持不住一失足成千古恨,她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这也是一份得来不易的工作,她这个大小姐哪个公司敢收啊,实在付不起这个风险,所以她珍惜这所谓的职场生涯,也不希望因为这蠢蠢欲动的边缘化死亡化的办公室暧昧而断送进去,于是只好拼命的把这样朦胧的感觉往一种更清晰的方向去补救。
“贺总您平时那么忙,我以为你这个点儿都在家里睡觉呢,今天好不容易下午休息半天,您还跑出来喝酒,要是心情不痛快,找个心理医生什么的,喝酒伤身,我刚才进来看见您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贺子炜仍旧夹着菜,但是却没吃,而是在碗里摆弄着玩儿,“我的前女友,她昨天白血病去世了。”
陈冰倩一愣,张着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倒不是因为这么狗血的事儿竟然发生在她的人生里,也不是因为这一切实在太像是拍摄电视剧了,而且还是青春偶像剧。
贺子炜就如同港台男星帅得能把人气死,而她也就是个漂亮的富家公主,只是他寂寞难耐的时候的消遣和知己,但是那个他死去的前女友,也许美丽得不像话,但只是一个灰姑娘的身份,他们爱的你侬我侬痴缠热烈,却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只能含恨分开,现在他得到了她红颜薄命的消息几乎悲痛欲绝,她只是个局外人,但是却能分享他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陈冰倩只是因为实在想象不到这个平时不苟言笑连说句话扯动面部肌肉都很僵硬的男人,被公司上下同事都喊作是没表情的机器人一个冷血的王子的贺子炜,竟然也有这么深情款款哀伤悲痛的时候,而且他竟然连这么落寞的时刻都迷人迷得无法言语,她觉得上天实在太宠爱这个男人了,正因为对他太好,所以剥夺了人生最重要的赐予,比如快乐和爱情。
她猜想那个女孩一定是他毕生挚爱,而且很不幸的不是因为没有感情了才分开,而是因为很多不可说的因素,他一直无法忘怀,却也不能靠近,碍于面子身份也好,碍于不知道她的内心想法也罢,在他还没能放下她的时刻,她就这么死去了,这对于痴情的男人来说,比杀了他都要令他痛苦一百倍。
果不其然,陈冰倩猜测的都对,贺子炜说他是在大学认识的这个女孩,她没有父母,跟着姑姑一起住,学习上进外形靓丽,很多人都追她,是学校里有名的才女和美女。
他们在一起也很有诗意,是通过学校组织的一次野营认识的,她去找萤火虫在森林里迷路了,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她,贺子炜忽然觉得有点害怕,自告奋勇去找她,终于在刚下过大雨的林中山洞遇到了她,她发烧感冒说着胡话,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温暖她那颗心的同时也把两个人之间蠢蠢欲动的爱火燃烧了起来。
大学四年爱的死去活来,被公认的金童玉女靚瞎了无数人的钛合金狗眼,却也找来了很多人的嫉妒,不知道因为什么,那个女孩在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向贺子炜提出了分手,他起初以为是她的家境不好让她自卑,后来又道听途说了几个版本说她姑姑重病没钱治疗她要去当小姐,贺子炜拿了很多钱给她,她都是拒绝,只说自己不爱他了,爱上了别人。
而那个别人后来贺子炜也见过,就是在街头缠着她的一个长得跟混混儿一样的男人,有纹身,染着黄色的头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人。
贺子炜没想到自己输给了这样的男人,在他心里一直把那个女孩视作结婚对象去呵护和爱护,没想到却在大学毕业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的时候出了差错。
他私底下也打听过,却听说那个混混儿一样的男人是她的初中初恋情人,一直到高中在一起六年,她还怀过他的孩子,后来那个男孩因为抢劫罪还有赌博进了监狱,判了三年,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始终忘不掉他,毕竟他是她全部的青春记忆,可是那个女孩心里却也清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这才选择了贺子炜。
可是天意弄人,当那个男人出狱又回来找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沦陷了,就好像张爱玲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让你卑微得去爱,哪怕低到土里还是愿意去爱不肯放弃,也许这就是那个女孩对那个男人的爱情最好的写照。
那个男人挺没能耐的,到处坑钱骗钱,还想办法催着女孩给他出去赚钱,累的她根本补不了营养,还要拼命的早期晚归挣钱给他花,周围人都说她上辈子欠他的,她就笑着点头,说也许吧,这辈子我来还债了我只盼着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他,不然我还是会忍不住爱上他,他有这个魔力,把我折磨致死的魔力。
她得白血病是去年的事儿,没钱治疗,贺子炜都不知道,直到她确诊晚期等死的时候,贺子炜才从朋友那儿听说了这件事,他找了很多名医给她会诊,花的钱还是不计其数,可是都说来不及了哪怕再早半年,半年都能活。
昨天晚上女孩死在了出租屋里,那个男人不在,好像是在酒吧里和辣妹唱歌跳舞喝酒,总是高兴得翻了天,贺子炜抱着她听她回忆了很多,最后闭上眼的时候她还说了一句对不起,像针芒一样扎在贺子炜的心上,刺痛得血肉模糊。
贺子炜说完这些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他也许是困了,也许是累了醉了,他的头枕在陈冰倩的肩上,湿润的一滴水滴在肩头,她一颤,知道那是眼泪,因为还是滚烫的,却感动得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就是爱情,一种跨越生死真的做到飞蛾扑火在所不惜的爱情,真的让人动容,她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的婚姻,和邹志文,她也许从来没这么深刻的爱过,所以在她面对他出轨背叛自己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离开解脱逃避而不是面对原谅和继续,这就意味着,在陈冰倩的心里,或许面子和人生,高于她和邹志文的婚姻与爱情。
那么这五年光阴,也许都是白白耗尽了,只为了让她的人生不那么苍白,却也是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