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想到从今以后就要离开熟悉的东方府,但为了东方夫人,小芊也只能一咬牙,低声答应下来。
“好,你出去吧,做好离开的准备,能多快离开东方府就有多快离开。”蓝朦月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小芊只好朝蓝朦月深施一礼,款款离去。
蓝朦月长长吁出一口气,往后仰倒在床上,乌黑眼珠滴溜溜地转着,仿佛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在她的思量之中。她翻过身来,侧卧在床上,露出狡黠的笑意,“哼,任爹爹怎么聪明,也绝想不到我早就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女儿了吧,而且最近皇宫里即将发生的大事也在我的掌握之中,东方家毕竟是个小家族,能不能在这场风波存活下来,就要看天意了。”
……
“小芊,且慢,等我一下。”东方少气喘吁吁的奔来,看模样他才刚刚忙完一件事情,“为何走得如此之快,难道你已经对东方府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了吗?”
小芊正站在东方府后花园一处直通外界的小侧门口,见到东方少爷跑来,脸上一白,有些惶恐地道:“东方少爷,您来这里干什么?”
“傻丫头,虽然我口上将你驱逐出去,但是不可能真为了一个外人,而将府中一个重要奴婢赶出去吧。”东方少跑到门口,以手扶着门框,笑道,“再说了,等母亲回来,若是少了小芊干女儿,说不定母亲会对我大发雷霆呢。”
闻言,小芊露出丝丝笑意,脸颊微红的偏过头去。此时正是春季,后花园中百花绽放,小芊双手带着包裹,拘束地站在满地落花中。不远处小湖的湖心亭台上,橘黄妩媚的灯光照到此处若有若无,芬芳花香在鼻尖萦绕。
此侧门留守有一位府中守卫,身高体壮,见到此幕,有些讪讪地移开目光。他心中有些嘀咕,这东方少小少爷莫非跟小芊看对眼了,至于方才府中蓝朦月制造的风波,他则还未听闻。
“少爷说笑了,小芊绝不敢将自己如此高看。”小芊今天有些客气,虽说平时她也安安分分做好侍女的职责,但是与少爷开几句玩笑也是会有的,毕竟小芊在东方府里身份可有些特殊。东方少如何察觉不到小芊语气中的那丝异样,眉头一皱,问道:“小芊,你今日有些不妥,到底怎么了,难道那蓝朦月对你有什么威胁不成。”
“不是的。”小芊一低头,心中生出几分悲凉来,毕竟她想起了从今以后再也不能踏进这东方府半分。她勉强收敛心中翻覆的情绪,心神一宁,轻声道:“少爷,恐怕小芊再也不能服侍少爷和夫人老爷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东方少惊疑不定地道。
小芊咬咬牙,一摇头,竟这般说道:“少爷,恕奴婢不能透露一二,但夫人与老爷的养育之恩,奴婢永世难忘,最后给予少爷一个奴婢的建言。”
“你不许走,留在这里给我说清楚。”东方少脸庞肃然,竟一下子认真地喝道。
“少爷,蓝小姐并不是您想的那种人,若有机会,还望少爷能够结交与好。”小芊咬着牙,往门外移出一步,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后,背着包裹往巷子尽头奔去。
这一下,着实惊煞了守卫和东方少两人。守卫盯着小芊的背影远离在幽暗的小巷中,一个机灵的回过头来,问东方少,“少爷,需不需要在下追去,毕竟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若是小芊被巡逻队的人抓住,恐怕脱身有点困难……”
东方少惊醒过来,当真是又惊又怒,连忙朝守卫大声道:“马上集结队伍,并且通知此次巡逻金铭坊的巡逻队一声,说我们东方府有一个侍女外逃,若能将其毫发无损带回府中,东方家重重有赏。”
“是!”守卫领命喝道。
……
夜色幽深,明月高悬。竹影在地上摇曳,冷风轻抚着地上的嫩草,一双精巧的女靴踩在地上,裙摆鲜花般绽开。
“虽然我知道这一天迟早到来,但没想到竟会在今天,你真是好手段。”一女声飘荡在这稀疏的竹林中。
一个沉稳的声音紧随着女声,“哼,到了今日,果然你要撕破最后的脸面了么?毕竟我们夫妻一场,你连一句君上都不肯说么?”
“君上?我嫁入此地的时候,你给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什么?那前几年又为何与那狐狸精眉来眼去,还竭力保藏那狐狸精的孽种!”
随着一声叹息,沉稳的声音夹杂着无奈,“妍,你也知道你乃修念之人,本来就生育困难,再加上你的身子先天单薄,生不出孩子来也是正常。而你也知道我们一族最看重的是什么,生不出孩子自然要找人代劳一二,而我又不是要撤除你的名分,你依然是这浮国的一国之母,又何苦为难青青这么一个小小侍妾,事至今日无法挽回呢?”
“说得好听,可是昔日我随你放弃宗门的诸多条件,入嫁皇室,你可是向我保证过再也不会碰第二个女人。更何况我也退了一步,青青我自然再也不愿见其一面,而她生有一儿一女,我可是放任了你最看重的儿子不管,但是那贱人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活在这世上!”
一声苦笑,从不知何处荡漾而出,混杂在夜风中吹动缕缕竹叶。但下一刻,无数股凌厉的气息冲天而起,在竹林之外包围着整座竹林,万千刀剑清鸣声将那若有若无的苦笑声摧枯拉朽地冲散。
“妖后,还不速速来降!”无数浑厚刚正的喝声铺天盖地的压挤着这么一片竹林。
“云笙,你好狠心!”林中女子凄厉悲惋的声音回荡,月白的寒光一闪,一柄剑影朝天而指,轻轻地飞出竹林。
但那沉稳的声音再也没出现过,数以百计身披战甲的士兵包围在竹林之外,他们的腰际武器无一离鞘。所有人口中念念有语,各种色彩的清光浮现在他们的面前,或剑或刀或棍或戟各式各样的武器都显现在清光中央,只是都有些透明虚幻,竟仿佛都不是实体一般。
一个沉稳声音截然不同的,充满威仪的声音响亮响起,下令道:“结千宝万灭大阵,给我一击而灭。”
“是!”不可计数的声音响起,各式各样的虚渺武器刹那间灵光大方,随着莫名其妙的规律快速律动起来,当真是如同万潮涌动的海洋。竹林的顶端,一缕清光,宛若河水中一闪即逝的锦鲤上,那抹反射着阳光的鳞光,破开竹林冲天而上。
东方少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他再一次抬起头望向天空,再一次为了奇异的景象而惊奇。一抹发着光的,远远看去有着丝绸一般柔软的弧线在夜空中缓缓延伸至上,像是一只什么人的手,带着无限的温柔向上托举。
看到此景,东方少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寂然。并非他与那奇异的景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而是那抹不去的温柔,在他心间,让他陡然间想起自己不知所踪的父母亲。母亲正是这般温柔的人,从小到大,无时无刻,无论对他还是父亲还是外人。
“究竟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会让我有那样的感觉呢?”东方少头枕着双手,嘴角微微露出不知明的微笑,蓝朦月给予他的郁气一扫而空。
可他也不知道,他心中形象大坏的蓝朦月此时此刻,站在房间的窗边,双手放在窗沿上,注目着夜空的景象。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便是一直想置我于死地的母后大人了,看这异景,不会是让她逃了出去吧。”蓝朦月双眼微眯,饶是她也不仅心跳加快起来。这件事,是某个她很熟悉的人告诉她,她对此深信不疑,并且知道今晚便是那件事的最重要的时刻。
她的手心上,紧紧握着某物,透过蓝朦月白皙的指间,可以看见淡淡的湛蓝颜色。
“母亲,虽然不知您是什么模样,到底有多爱着皇上,但是所有事情我都已了解,您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一滴清泪,滴在桌上,反映着夜空那发亮的弧线,“但是我这十四年来,我一次无所顾忌的怀抱都没有人给予过我,若是再有来生,我……”
……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夜空中的异象早已消失许久。竹林间幽空一片,如同有上百年来再也没有一个人类踏足到过此地。而就在竹林之外,一身穿黄色锦袍的三十余岁男子双手背负在身后,微微抬首,将所有微微晃动的竹叶都尽收眼中。
一只蟾蜍从竹子下跳出,突出的眼珠往男子上一望,又很快双脚一蹬,隐没入林间。
“你这又是何苦呢?”男子幽幽地发声了,“以你这些年来修成的全部念力,还有以后所有修念潜力,来换取片刻的自由安宁,你明知在浮国中,还有你的宗门不可能庇佑你,你根本不可能逃过我的追捕。”
没人回答他,或许可以回答他的人早已不知身在何方。清风在竹林间幽灵般徘徊,与之相伴的,唯有男人的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