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林子增母亲给严颜打的那通电话是严颜和林子增之前的一个阻碍,那么那次车祸就是严颜和林子增之间的终结了吧。
严颜至今还记得接到那通电话的情形。那天,自己跟往常一样在图书馆看书,手机震了,看一眼显示,是林子增的。忍不住嘴角扬起,脚步轻快的走到僻静区域接起电话:“喂。”然而,那头却不是那个自己期待的人,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你是严颜?”语气严肃,严颜愣了下,答道:“是!”只听那头接着说:“我是啊增的母亲!”
严颜正想问好,那头没有给她任何机会,接着说:“我已经知道你和啊增的事了,我们家虽算不上豪门,但也还算书香门第。希望严小姐能有自知之明,我们啊增有更适合他的人选,严小姐就不要再对我们啊增做无谓的纠缠了。”疏离的语气,平淡的语调,却句句直中要害,严颜久久没有回话,那头也不再多说,意思表达清楚了,大概也不懒得跟严颜再多说,就挂了。
严颜挂了电话,如游魂般走回自己的位置,却再也看不进书了。爱情如果有了尊卑之分,还能走下去吗?虽然这不是林子增本人的意思,但是爱情、婚姻并不单是两个人的问题,更是两个家庭的问题,林子增的家人并不认可自己,甚至看不起自己,严颜觉得心里十分难受。
林子增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给严颜打过电话这回事,依旧每天给严颜打一通电话,虽然他还是他,没有变,但严颜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大大的门第观念,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
车祸发生的那一刻,严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在失去意识之前,严颜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护在了怀里。再次有意识,是因为那混乱的呼喊声,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满眼的红色,张瑞放大的脸就在眼前,却不是平时熟悉的模样,鲜血从脑门流淌而下,染红了整张脸,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却仍紧紧的抱着自己。那一刻,铺天盖地的恐惧笼罩着严颜,严颜声嘶力竭的喊着张瑞的名字,他却毫无知觉。严颜无比的绝望,前一刻还跟自己说着话的人,这一刻就死去了吗?他的父母怎么办?自己欠他的要怎么还?
那天严颜守在手术室外六个小时,漫长的六个小时,身上还染着张瑞的血,没有人陪,一个人,恐惧、无助,熬到了天亮。
张瑞没有再醒来,一直是沉睡中。张爸张妈赶到英国的时候,已经是车祸第二天。严颜满眼血丝,跑上跑下的照顾着张瑞。张爸张妈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到尚未苏醒的儿子,红了眼眶。张妈妈赶严颜去休息。严颜很累很累,却不想睡。
回学校换下一身血污的衣服,严颜很想很想给林子增打电话,可是林母的话:“我们家虽算不上豪门,但也还算书香门第。希望严小姐能有自知之明,我们啊增有更适合他的人选,严小姐就不要再对我们啊增做无谓的纠缠了。”
仍回响于耳边,严颜突然就没了勇气摁下拨号键。点开A大的BBS,林子增和校长千金的照片还在,俊男美女的组合,天造地设。底下新的留言说:“据可靠消息,两家是世交,已准备亲上加亲,结成亲家。”严颜一条一条的看着底下的留言,大多是赞美之词,乐见一对璧人走向幸福的红毯。
对比当日那些人对自己讽刺,女主角换成自己,就变成了不择手段,其心可诛。是啊,我不是出身书香门第,也许真的不该奢求的。严颜把脸埋于臂弯,失声痛哭。
当医生宣布张瑞醒来的时间无可估计,已经成为植物人的时候,严颜决定:陪着张瑞,直到他醒来。于是,她最后发了个短信给林子增,然后关了机,第二天,把号码也取消了。
严颜在张宅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洗漱完,严颜就打开电脑备课。备完课,看会书已经快11点了,严颜关灯睡觉。临睡前照例许愿:老天保佑张瑞早日醒来!
正睡到迷迷糊糊,电话响了,抓过枕边的电话,带着浓浓的睡意:“喂。”“颜颜,颜颜,我,好难受啊。好难受,我,好……想你,不,我恨你……”带着醉意的嗓音,让严颜立马清醒了,是林子增!心里一痛,这么晚了,他在喝酒?“你喝醉了?你在哪儿?”
林子增没有回答,仍是重复着他很难受之类的话。严颜急了,仔细听那头的动静,好像是个酒吧。这么晚了他还在酒吧!严颜耐着性子哄他:“你乖乖的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那头的林子增却根本就已经喝到意识不清楚了,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严颜问半天也没问出他到底在哪。这时那头突然挂了电话。严颜慌了,立马跳下床,换衣服。但是该去哪找他呢?严颜乱了分寸。刚回来工作,这个号码也是这几天才重新启用的。没想到林子增竟然会打来。而且还是喝得无意识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痛袭来:也许,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喝醉,拨打自己的号码。
过去的三年,也许醉得意识不清的他,也曾一次次的拨打着这个不会有人接听的号码。那么,他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次次失望之后还不死心?对不起!是我负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林子增对自己的爱,严颜从不曾怀疑,严颜不相信的只是自己——自己配不上他的好。哭着一遍遍的回拨林子增的号码,那边却没有再接听,严颜心急如焚: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不知道是第几个电话了,严颜不死心的拨着,电话终于被接起,严颜急急的问:“你在哪儿?快告诉我,快告诉我。”边问,边止不住掉泪。想到林子增一个人喝得醉醺醺的样子,心疼不已。那头却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你好,啊增喝醉了,我们这里是彼岸。”
男子还热心的指导了严颜该怎么坐车。挂了电话,严颜风风火火的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往彼岸赶,一路还不停的催司机开快点。
到了那里,严颜叫司机先不要走,在门口等着。自己一路跑着进了酒吧。这个时刻,酒吧里人还不少,城市里总不乏热爱夜生活的人。严颜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林子增。他正蜷缩在一个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严颜的心又疼了,忍住眼泪,走到他身边,轻唤:“林老师,林老师,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