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晚第二天继续上路,经过一个不眠之夜,今天的天色特别好,无风无沙,天空湛蓝。
巫己身体虚弱,骑在驴上,盖米尔在前拉着缰绳,朱厚宽在一侧伺候着巫己。“听说您除了占卜外还会看星座?”唐阿娘抱着周猩猩走过来,跟在驴子后面,对巫己说道。
“双学位,粗通一点星座。”巫师答道。
“我是白羊座的,您看今年运势如何?”巫己向衙役问了年月日,然后看看天空,慢慢吐出四个字:“无孕得子。”
“切!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看来您真是粗通皮毛而已。”唐阿娘说着,让周猩猩也骑到了驴上,周猩猩骑上以后,就开始玩驴尾巴。
一路上不时有驼队经过,看着这一行装扮怪异的人,大家窃笑,有人说道:“这是去杀马镇慰问演出的马戏团吧?”
另一位说道:“我看哪,这是精神病院没床位啦!”驼队中的人一片哄笑。
快到傍晚的时候,阿娘一行到了一个空置的仓库,“杀马镇正南方向有座南斗星君庙,明日你们就开始修庙,十日后,会有人过来检查。”衙役解开刑具,“这个仓库废弃了,你们暂且到这里安身吧,旁边的屋子里有修庙用的工具,用完放回即可,杀马镇的老百姓已经把材料运到星君庙了,就等着你们修好了,去给星君老爷上香去呢。”
另一名衙役从驴子身上卸下一个口袋,“这是十天的口粮,仓库后面有口井,还有些草料。”然后两名衙役告辞,“我们只能帮到这些了,祝你们在杀马镇生活愉快!”
这个仓库顶上覆盖着一层干草,局部地方还漏光,地上有一层一指厚的沙子,墙角有个小屋。
“难道我们以后就要生活在这个破败的地方吗。”唐阿娘吟唱道:“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胡琴与羌笛,悠扬给谁听。”
“来就来了,还闷闷不乐做什么?没把我们几个腰斩于市,就算福大命大了,你忧伤给谁听?”宋祭酒招呼巫师、骑士和木匠,“咱们去外面弄些草,铺到屋子里,朱木匠去把那个放工具的房子腾出来,给阿娘弄个单间。”
大家打好了地铺,周厚宽把工具从小屋里清了出来,铺好了铺位,他对阿娘说道:“你先凑合几天,我出去寻点木头给你做个床,顺便把门也加固一下。”
“有劳朱木匠了!”阿娘擦了擦眼泪。朱厚宽提起一把锯子,腰上别上斧子,出门去了。盖米尔没有事,放下头盔,提了长矛,也跟着朱厚宽出去了。
宋祭酒先让巫师躺下休息,他对阿娘说道:“你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去附近的市场看看,巫师醒了伺候他吃点东西。”
天快黑的时候,朱木匠和盖米尔抬回了一根圆木,骑士打了水,又给拴在门口的驴子添了些草。宋祭酒背着一个大口袋来了,不过他的装束有点改变,换上了一套粗麻布衣服。唐阿娘问道:“祭酒,你的官服上哪儿去了。”
“都不做官了,还穿官服做什么,我去市场上买给剧团的了,换了点钱,买了些日用品。”宋祭酒拿出蜡烛点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波浪鼓,摇了摇,递给周猩猩。
“我卖了几件粗布衣服,大家明早把衣服都换上,省的出去让这里的人当怪物。”宋祭酒掏出一面镜子递给唐阿娘,“还给你买了点胭脂水粉,这边塞风沙大,皮肤干。”
“谢谢祭酒,没想到你是如此心细之人。”阿娘接过镜子和水粉。昏暗的烛光下,阿娘的眼睛闪着泪花,“有君关怀,便是长安”。
“都是些便宜货罢了,不比你用的‘长安之花’,你先凑合着用吧。我提醒你一句,跟商人只谈买卖,莫谈风月。”宋祭酒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钱,递给朱木匠,“你抽空给咱们做几件简单的桌子,马扎之类的,这是给你的工钱。”
朱木匠一把推过,“祭酒大人太客气了,我们六人既然流落边关,就应当同心协力度过难关,为大家做一点事是分内的事。”宋祭酒只好点点头,他把一串钱挂在墙上,“大家需要的话,就取着用,不过,这是最后一串钱,没关系,等我们修好了星君庙,再找些事做。”说着,对着骑士指了指墙上的钱,骑士点了点头。
“玉门关,无常谷那么危险都度过来了,难关会度过去的,大不了,我这个御用巫师去大街上打个旗子给人看看运势什么的。”巫师在唐阿娘搀扶下坐了起来。
“忘掉过去的云烟,开始现在的征程。”宋祭酒伸出一只手,昏黄的烛光下,两只手,三只手…。。五只手叠到了一起,一只毛茸茸的手也搭了上来。
大风刮了一夜,到天明时候停了。大家都没有睡好,不是因为风大的缘故,也不是挪铺的原因,而是周猩猩玩了一夜的拨浪鼓。
盖米尔把工具驮到驴子身上,其他人跟着,一起出了们,一直往南走,出了城门,在一个土丘上见到了星君庙。
上了三十六级阶梯,就来到星君庙跟前,庙南侧的墙倒塌了,庙顶一角塌了一片,砖块散落一片,庙门也被流沙堵住了一半。阿娘从庙门探进去一看,里面蛛网密布,地上到处是洪水冲来的垃圾,香炉歪倒在桌上。星君的真面目已模糊不清,漆面掉了一块一块的。庙后面堆着一些新的木头和砖头,不远处还有一口井。
朱厚宽围着庙转了一圈,“这木工活和漆面的事我倒是不再话下。”他捡起一块砖头,“可这砖瓦的活儿我可不在行。”
这时盖米尔走了过来,接过朱厚宽手里的砖头,用手指指自己的胸膛。“你还干过这个。”朱厚宽笑着问道。
“人家罗马人修过的神庙比我们见过的寺庙都多,罗马古称拂林,<隋书>和<唐书>上都有记载”。宋祭酒拿了把铁锹,开始清理庙门口的沙子。
“罗马人也有那么多神仙供奉,这是头一次听说。”巫师说道,他开始把满地的砖头往筐子里放。
“不知道罗马有没有不靠谱的巫师。”阿娘把周猩猩放在地上,让他自己玩,她看了看四周,“我该干点啥呢?”
“你去井里打点水,给大家倒好,然后看好周猩猩就可以了,其他活交给我们几个人就行了。”宋祭酒说道。
盖米尔拿着长矛量了量墙的高度,又在地上写写划划,不知计算什么。朱木匠开始锯木头,周猩猩坐在木头上,用手捂着耳朵。
傍晚收工回来,宋祭酒去逛夜市,朱木匠在做家具,盖米尔换上铠甲,骑着驴子,手持长矛在屋前屋后跑来跑去。巫己则在天好的时候,到屋前的树下坐下来,仰头看星星,偶尔会自言自语一些听不懂的话。
阿娘就着烛光,用宋祭酒买来的布料,剪来裁去,不知道在做什么,周猩猩有时候会用手摸灯芯,等烫疼了就吱吱叫着满屋子上下乱窜,然后阿娘把他的手指头放在嘴里,他很乐此不疲的的玩这个游戏,不过这两天嘴上的毛又烫没了。奇怪的是有一日,周猩猩躺在唐阿娘怀里,让她吮吸自己的手指头时,周猩猩突然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声妈。
唐阿娘惊讶的差点咬着周猩猩的手指,“大家来看,这个小崽子居然会说话!”大家都过来围观。“他本身就是半人半猿的,现在跟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沾的人气多了,自然跟小孩子咿呀学语一样。”宋祭酒摸着周猩猩的头,这个大眼睛的小孩还有点认生,盯着宋祭酒,躲到唐阿娘的身后。
“恭喜!恭喜阿娘喜得贵子!我那天说的‘无孕得子’果然灵验了。”巫己笑道。
“你个乌鸦嘴!好的不灵验,坏的全说中!”唐阿娘把周猩猩搂在怀里,“想我年龄已十二有八,也该有个孩子解解闷了,现在想想,以前的青春年华都浪费了。”
“等这娃长大了,我收他为徒,好让我这一身手艺也后继有人,我看他对我干活挺有兴趣的。”朱木匠说道。
盖米尔凑上前来,也学着周猩猩说了一声妈。“阿娘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宋祭酒把盖米尔拉到唐阿娘跟前,“你教周猩猩的时候,顺便可以教教这位骑士,他是大人了应该学的很快。”
“没问题,不过我识字不多,只能教到五六岁,后面我可就不能胜任了。”唐阿娘说道。
“没问题,我好歹也是国子监祭酒,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说不上,但辅导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宋祭酒说道。
“那我只能做你的手工课老师了。”朱厚宽说道,“盖米尔或许还能教他些马术什么的,虽然他现在只有一头驴子,巫己你就别搀和了,你那是邪术,别把小孩教坏了。”
“艺多不压身,我可是会法术的人,别好了屁股忘了我巫己。”巫己在朱厚宽屁股上拍了一把,“大家知道,医好病人比较难,诅咒别人生病我还是比较在行的。”
话音刚落,盖米尔冒着腰,捂着肚子跑出了门。“大家别这样看着我,这可不是我干的,我已经不作法好几天了。”巫己一脸无辜。
第十天,星君庙已修好了。庙墙和庙顶都修好了,朱厚宽还给星君的塑像做了漆面,看上去星君年轻了好几十岁。官府也派人过来验收过了。宋祭酒买了鞭炮,在庙门外放了,外面已经有很多百姓等着烧香。
唐阿娘在案上摆了水果和馍馍,然后点上香,在星君面前跪下,磕完头,把香插进香炉。在她转身出庙门的时候,百姓们挤了进来,她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当起身的时候,她觉得肚子痛,怀里好像多了样东西。
“这个月大姨妈不是来过了吗?”唐阿娘起身,“不会是巫己的乌鸦嘴又发作了吧。”她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只手帕,“咋这么沉?跟灌了铅似的。”
当她打开手帕一角时,她又迅速的包上,她回头看了看香火旺盛的星君,星君的嘴角上好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