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子把井绳拉紧了,他摸了摸剑把,年少时他曾被道牙子嘲笑他佩剑就是个装饰。树枝子长舒一口气,顺着井绳小心爬了上去。
出了地面,来到修道院的后院,他摆过地上的一把梯子,搭到了一座房子的后墙上。这把梯子是他数日来爬到树上就侦查好的。
树枝子顺着梯子爬上了房顶,看见前院门前有几个道士在把守,他猫下了腰,借着月光,他小心的移开了房顶的一片瓦。
房内灯光明亮,一张床上,躺着楼兰姑娘,头上缠着白布,脸色在灯下愈发显得苍白。旁边的桌上摆着一个药箱和一碗熬好的褐色的药汤。
树枝子把一个纸条绑在一截短粗的木棍上,用白色的线绳吊了下去。木棍碰在床头上,发出“梆”的一声。
“什么情况!”前院有人大喝一声,“着火了!”树枝子心里猛的收缩了一下。线绳直晃荡,在床头碰撞了起来。一片火光从混沌观升起,把周围照的通亮。修道院里一片嘈杂,“别让火烧到这边来!”只听得有人喊道,院里冲出了十几个人,有提水桶的,有拿大扫把的,他们正往隔壁赶去。
树枝子刚想收起线绳,楼兰姑娘醒了。她缓缓的把半截木头拿在手里,展开了上面的纸条,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抬头看着房顶上的眼睛。
树枝子顾不得许多,从房顶上跳到了前院,冲进了门,楼兰姑娘抱住了树枝子,树枝子把油灯打翻在桌子上,“师妹,要快!趁现在没有人!”
树枝子拔出剑,拉着楼兰姑娘跑出房门,绕到后院的枯井边,树枝子井绳打了个节,递给楼兰姑娘,“师妹,你先下!”
“树枝子,你先下,我已经成废人了!”楼兰姑娘又把绳子让给树枝子。
“你先!没时间了!”树枝子话音未落。周围亮起数只火把,只听得一个人拍着手掌道:“装疯卖傻,调虎离山,再加一出荡气回肠的英雄救美,还有孔融让梨的正能量,乃是一部绝佳的探险玄幻青春偶像剧!”
“道牙子你到底想怎样,师妹从来就没有真心喜欢过你,何必强人所难呢!”树枝子把楼兰姑娘让在身后,几个道士已经把他和楼兰姑娘围了起来。
“真心喜欢?你又开始相信爱情了,我有钱,武功比你好,你一个穷小子,练了十多年武,就只会用一招。”道牙子冷笑道,突然一个侧身,躲过了树枝子扔过来的剑。
“我说你就会这一招,老把剑当砖头扔。你真是师父培养出来的最坏的那只小板凳。比起你来,我更有权利让师妹喜欢。”
“你还有脸提师父两字,心术不正,剑术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树枝子顺手抄起枯井旁边的一块砖头,拿在手里。
“你看看你,又把砖头当剑了!”道牙子叹了口气,“废物就是废物,连做废物点心的资格都没有!师父?什么师父?一根香,成灰了!”道牙子一个眼神,几个道士上前将树枝子绑了起来。
“你放过树枝子,我答应与你成婚!”楼兰姑娘拦在树枝子身前。“你会把承诺抵押两次吗,师妹,骗我一次就够了。”道牙子不屑道,“押到前院,请大家看场法事!”
但见前院内四周燃起无数火把。院中小溪的正中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一只大尊,下面八只蛤蟆围绕,发出青铜的诡异光芒。
“我爹的候风地动仪自混沌观开观以后,再没有启用第二次,道牙子,你这是要闯祸呢!”楼兰姑娘喝道!
“自我得到此宝物以来,天天研习使用说明书,随说明书缺了一页,但依我的悟性,已经领悟其中之精要,现在我让人操习给大家看!”
“品行端正之人得到地动仪,乃会使宝物生辉,品行卑劣之人得之,则祸害天下!这是说明书最后一页上说的,师父告诉过我。”树枝子说道。
“煮烂的鸭子还嘴硬!来人!”道牙子坐在大殿门口,几个道士把树枝子绑在小溪两旁的一只石桌上。
“不要搞错了,要把他放到太极鱼阴的一面!”道牙子开始念念有词,八只蛤蟆的嘴开始鼓了起来。
“道牙子你要干什么!师父说地动仪伤主,不可轻易启动!”楼兰姑娘想挣脱架着他的人。
“又来吓唬我!”道牙子瞥了她一眼,闭上眼睛继续念起经来。但见一股清风与一股黑烟从地上腾起,在地动仪周围慢慢回旋,随着道牙子念经的节奏回旋的越来越快,两股气流慢慢混合在一起,在地动仪四周围成一副屏障。
“流沙之地,风沙肆虐,寸草不生。”道牙子睁开眼,“就送你去西域边陲自生自灭吧。”
两股气流又分开来,卷进了尘土与树叶,开始高速旋转,形成了一个清浊不分的漩涡。
“扭转乾坤!”道牙子手持长剑冲着月亮,高喊一声。
“我知道,你先前也是我爹的徒弟,放开我!”挟持着楼兰姑娘的道士被她一说,低下了头。楼兰姑娘趁着这空档,夺了那道士的剑,冲进了漩涡里。道牙子大惊,带了几个人想进漩涡去,但在靠近漩涡时,便被卷了出来。
漩涡当中,楼兰姑娘身体虚弱,被吹的跌倒在地上,头发四散。她拄着剑四下张望,周围散落的衣物若隐若现。她摸着地爬进小溪,隐约看见漩涡中心的地动仪不停的抖动。她辨了方向,向小溪的一侧爬去。
楼兰姑娘终于摸着了树枝子的脚,她摸索着腿,找到了绑着树枝子的绳子,她用剑小心割断了。
“师妹,你怎么来了!”树枝子身上只剩一件内衣,他艰难的俯下身,捧起楼兰姑娘的脸。
“听我的,你到阳面去,我在阴面,即可阴阳平衡,地动仪就失去作用了,相信我,我爹教我的,快!”
“我到阴面,你到阳面,这样也可以平衡。”树枝子道。
“男主阳,女主阴,这是上天定的,快到对面!”楼兰姑娘使出浑身力气,在树枝子屁股上踢了一脚,树枝子爬过小溪,摸着了阳极石桌腿,紧紧抱住不放。
只见黑烟聚集到楼兰姑娘这边,清风聚集到树枝子这边,轰隆一声,“来——世—再—见!”黑烟卷着楼兰姑娘往西飘去。树枝子泪流满面,但觉天旋地转,清风将他卷起,飞出院外。
但见一股清风压弯了院门口的树干,弹跳而起,撞到另一棵树上,又弹下山去。
“师妹,你就是死也不从了我!”道牙子怅然若失,朝西方跪下。“地动仪果然是不祥之物,切勿收好!”
第二天清晨,道牙子被一股臭烘烘的味道熏醒了,他睁开眼一看,是一片白菜地,他摸了摸头,这是什么地方。
“可惜了,好好的大白菜让猪给拱了。”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树枝子起身一看,一个胖和尚跳着两筐粪站在地头,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位施主,你不穿衣服站在我菜地里,又冒充肥料吗?”胖和尚放下扁担。“大师,我师父可好。”
“好着呢,他没吃早饭就起床了,在寺庙里敲木鱼玩呢。”胖和尚转身向一个破败的寺庙走去,“一同去看看吧,顺便给你找几件衣服。”
树枝子跟着胖和尚进了寺庙,悠悠道长在香炉前敲出凌乱的木鱼声,树枝子跪在师父身前,哭着说道:“师妹她,师妹她去了流沙之地,不知是死是活。”悠悠道长目无表情,敲木鱼的节奏未被打乱,还是一如既往的凌乱。
“现在你师父不是颠道士了,他是颠和尚了。”胖和尚拿过来几件旧衣服。树枝子谢过胖和尚,穿上了衣服。
“是-不-列-颠和尚,你是臭和尚!”悠悠道长回头冲着胖和尚认真的说道。“没错,没错,我是臭和尚行了吧。“
“我要为师父和师妹去报仇!“树枝子起身要往外走。
“这位施主,吃了早饭再走,来来来,喝稀饭,吃烧饼了。”胖和尚端来一个盘子,三只粥碗,三个烧饼。
胖和尚递给悠悠道长一个烧饼,悠悠道长没接,他从身上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纸,包了烧饼,递给树枝子。
“吆,还嫌弃我脏了。”胖和尚眼睛笑的眯成了缝。
树枝子接过烧饼,放到怀里,“有劳道士照顾师父,我要上山一趟。”
“年轻人总是鸡血澎湃。”胖和尚摇摇头。
树枝子转身往外走,走到寺庙门口时,他一回头,看见师父和胖和尚站在一起看着他。
悠悠道长从香案上抽了一张麻纸,包了烧饼冲他扬了扬,然后鼓着腮帮子咯呱咯呱的叫。
“去吧,去吧!”胖和尚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