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一声鸣叫,天亮了。修道院里道士们已穿戴整齐,端坐在大殿内。新来的几个年轻后生坐在最前排。“打破混沌,用心参悟,大道可成“的横幅挂在大殿之上。
“先拜过圣祖鬼谷子!“一名道士站立在大殿一侧高声叫道,众人皆跪拜大殿之上的鬼谷子画像。
道牙子缓缓走了进来,到案前坐下,“本院主要传授三门专业课,第一门课是术,助教!
大殿一侧的道士忙走了过来,站到众人跟前。“大家看仔细了。“
只见助教张开手臂转了一圈,又摊开双手,他摘下道冠,一只鸽子从头上飞走了。众人看的正奇,助教抠了一下耳朵,一只鸽子从耳朵里飞出,他又扣扣鼻孔,一只阁子从鼻孔中飞出。
“看见了吧,这就是术,当然不止是变鸽子,只要你们的道袍里能装得下,鸵鸟都变得出来,还有很多,我会慢慢教你们的。“道牙子说道。”这第二门课呢,是乞,对,台下的这位同学说的没错,是乞讨之术。“
只见刚才还在变鸽子的助教,咣叽一声倒在了地上,两眼立马像尿急了一样喷涌出泪水。他挣扎着支起上身向前移动,把一只空碗摆在身前,甩了甩空荡荡的袖子,说道:
“大叔大娘,哥哥姐姐,兄弟我儿时顽皮,不小心触了变压器,一条胳膊被锯掉了,自此不能在家耕地,只能流落他乡,乞讨为生。袖中空荡荡,腹中空荡荡啊,只求各位大慈大悲的活菩萨能给个粥钱。“助教开始不停磕头。
“这便是乞,当然道具还有辣椒水,还有一只半死不活的蟑螂-小强比你还可怜。”道牙子道,“这第三门课呢,是我们修道院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支柱,就是税!”
助教拿出一个算盘,道牙子说道,“术与乞所来的钱物,按照道家规矩,是要上香火税的,香火税为十之六,各位得四,交税为六,每月十五日,会有专人来收。”
“不中!这税也太重了!俺们老家交给地主的租子都没这么多。”一个学生叫道。
“我就知道你们嫌税重,但是我们修道院还有其他活动,如果你能发展一个学员,则税只交一半,即为三成。如果你能说服学员再发展一个学员,你只交一成半。只有你们按时交税,你们的母校才能如这院中的溪水一样,延绵不息。”道牙子指了指院中的小溪。院中一个方形的小水池,溪水环绕水池,整个一个钱币的形状。
“可是俺内弟,表弟都在这儿了,俺妹已经出嫁了,俺还发展谁去。”学生小声嘀咕着。
这天夜里,风清月明,楼兰姑娘和树枝子坐在混沌观的石桌前。
“你不吃醋吗?”楼兰姑娘托着下巴,笑着问道。
“喝稀饭时,我还是比较喜欢就着咸菜,师父已经在菜窖里储备了过冬的咸菜。”树枝子一本正经答道。“有的人吃饭喜食醋,有的人喜食咸菜,口味不同罢了,我想师妹会跟我一样爱就着咸菜喝稀饭的,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对吗?”
“我还是爱吃泡菜思密达。”
“大同小异而已,主料都是一样,调料不一样罢了,爱吃醋的人会比较有共同语言,爱吃咸菜的也会跟爱吃泡菜的在一起,对吗?”
“说不定哪天我喜欢吃醋了。”
“那就证明你口味变了,人也变了。你已经不是我的师妹了,你就会变成我的师嫂了。”
“你骂人!”楼兰姑娘用拳头锤树枝子,“我知道你喜欢道观里的老母鸡,那天我看见你拿着葱姜蒜站在鸡窝旁边留口水。”
“喝粥喝了十多年,肚子里没有油水了。你听说过有一种菜叫夫妻肺片吗?因为夫妻相处久了,经常大声吵架,大多肺不好,所以要吃这道菜补肺。”
“那天山上挑大粪的和尚找你,说你脑子好使,是上好的肥料,他要挑一些去浇菜。”
“哦,怪不得你下山的时候经常坐在他的大粪筐了,辛苦你了,他的菜收获了有你的份吗?”
两个人开始肆无忌惮的笑,“鬼叫什么,该睡觉了!”师父在房中喊道。
这年冬天,连降了几天大雪,崆峒山沉浸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夜色降临,到了混沌观开饭的时候了。
“爹,这混沌观里的弟子这几天走了不少,都跑去隔壁的修道院了,这倒也好,熬粥的时候少抓几把米。人家还说我们混沌观三观不正,吃荤不说,还允许娶妻生子”楼兰姑娘正往一口大锅里加米。
悠悠道长喝了一口茶,“闺女,吃荤和娶妻生子自明朝起就是我们道观的特权,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溪水往高处走,一群道士往山下走,是什么征兆。”
“爹,您修行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做梦了,看来您心里有杂念了。”楼兰姑娘道。
“依徒儿之见,我认为是水往高处流,人往低处走之意。可能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们在此修行了。”树枝子在桌上摆着碗筷。
“崆峒山自秦汉以来为道家圣地,先祖基业怎可凭一个荒唐的梦就可以丢弃了呢。”悠悠道长叹了口气。
“爹,米缸里有老鼠!”楼兰姑娘吓得躲在树枝子身后,悠悠道长一口粥喷了出来。
“师妹别怕,让我来,我只怕死老鼠,活的我不怕。”树枝子拿了一只擀面杖,来到米缸前,米缸里发出一只悉悉索索的声音。
天天喝稀饭,哪儿来的擀面杖?悠悠道长正在疑惑。
树枝子把擀面杖伸到米缸里慢慢搅了搅,“都杵到缸底了,怎么还不见老鼠出来?”
“哇!”只听树枝子一声惨叫,扔下了擀面杖,“不会老鼠已经被憋死了吧!”树枝子躲到了楼兰姑娘身后。
“废物!”悠悠道长摇摇头,“把米都舀出来,是死是活不就知道了。舀出来的米可别倒了,留下来喂鸡。”
几个道士放下碗筷,用水瓢把米一瓢一瓢往外舀,不多时,已经可见缸底了。“师父,没有见老鼠啊!”一个道士说道。
“闺女,最近怎么咋咋呼呼的,可惜了我一口粥都吐掉了。”悠悠道长又开始呼啦呼啦喝稀饭。树枝子上前,但见米缸里空无一物,他把耳朵贴近米缸,“师妹,缸里还有老鼠的声音呢。”楼兰姑娘不敢上前看。
“心有杂念,自然耳不清,目不明了。”悠悠道长放下碗筷,搓了搓耳朵,走到米缸前听了听,“果然还有声音!把米缸放倒!”
树枝子和几个道士把米缸抬到一边放倒。“这底下也没有老鼠洞啊!”悠悠道长看了看厨房一周,“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引起共鸣了?”他操起菜刀,往缸沿上砍了一刀。“好了!”
树枝子又把米缸放好,“师父,还有声音。”他把耳朵贴在缸沿上听了一会,“地下有人!”
悠悠道长赶忙跑过来听,“师父您听,是不是铁锨和镐头的声音!”
“不好!大家跟我去菜窖!”悠悠道长拔出剑,大叫一声,跑出房外。
菜窖在房后,上面盖着茅草篦子,悠悠道长掀开来,树枝子抬着梯子放了下去。
“我先下去!”树枝子把一根绳子栓在腰间,接过楼兰姑娘手上的一盏油灯。“下面说不定有浊气,我先下去看看,你们灯灭了就把我往上拉!”
树枝子顺着梯子下到菜窖里,只见茅草之下盖着的土豆和白菜。“师父!土豆和白菜都没有坏,看起来都新鲜着呢!”
“我怎么耳鸣了呢。”树枝子觉得自己耳朵里面嗡嗡响。“菜窖里面进老鼠了?”
“菜好着就行,各位徒儿先去睡吧,我和树枝子看着再把菜盖好。”悠悠道长把耳朵凑近菜窖。众徒弟散去,“闺女你在菜窖口看着些,别让人过来。”
悠悠道长下了菜窖,他来到菜窖的一个角上,拔出几棵大白菜,又往下掏了掏,掏出一个枯黄的白菜叶包着的东西。他小心的揭开看了看,松了口气,又马上包了起来抱在怀里。
悠悠道长耳朵贴在菜窖壁上,只听得嘈杂之声越来越近,仿佛马上要穿透墙壁。悠悠道长爬上梯子,把包裹递出菜窖口,“闺女,沉到院后的枯井里!”
一把手伸了过来,接过了包裹。紧接着传出一声大笑。
“啊,你敢咬我!”道牙子松开了捂住楼兰姑娘嘴的手。
“爹,包裹让道牙子抢走了!”楼兰姑娘刚要挣扎着冲到菜窖口,几个修道院的道士冲过来把她控制住了。
却见菜窖里的油灯灭了,黑漆漆一片。“道牙子,快把我爹和树枝子救上来!菜窖里有浊气。”
“我都得到候风地动仪了,还管他们做什么!留下来让他们在县衙做目击证人吗?”道牙子冷笑道。
“快救人,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楼兰姑娘哭喊道。
“来得及,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会救我的丈人和内弟的。”
“我答应!我答应!我说话算数!快救人!”
“好!”道牙子命人把菜窖口整个儿掀开,只听得轰隆一声,菜窖的一面墙上开了个大洞,一个道士拖着铁锹钻了出来。
“快叫挖地洞的人出来!把这两个抬上来,要快!”道牙子喊道,他自己绑了绳子下了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