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工地上一片忙活,木料和石头不断运来,工地正中一个二层小楼已经初见模样。一个手持戒尺的老师模样的老头正在门口张望,后面跟着两个壮汉,“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盖米尔拿起长矛,翻身上了驴,朝门口走过来。
“唉呀!终于找着你们了。”老头哭丧着脸,“我是镇东私塾的老师,恕老儿教育五方,你们家娃我实在是管教不了,这不给您送回来了。”老头身后,只见两个壮汉架着周猩猩的胳膊。周猩猩蹬着眼睛,胳膊不停的扭动。
“周猩猩回来了!”盖米尔朝身后一喊,宋祭酒,朱木匠,巫己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
周猩猩看到大家围了过来,呲牙咧嘴,趁两个大汉不注意,咬了其中一人的手,挣脱了。
周猩猩先是跳上了盖米尔的驴子,再跳到了宋祭酒的怀里,又趴到朱木匠的背后,捶着朱木匠的胸脯,最后窜到巫己背上,拔下了巫己头上的一根鸡毛在手里把玩。
朱木匠打了个口哨,从怀里取出一个馒头,周猩猩坐在朱木匠怀里啃了起来,宋祭酒递上了水壶。
宋祭酒上前答礼:“冯老先生,多日不见,今日来此地是家访的日子到了?”
“哎呀,家什么访啊。”冯老先生一甩袖子,“周猩猩同学差点把学堂拆了,我一不第秀才,学堂没了,我连退休金都没有,怎么养老啊。”
“拆学堂?学堂在此次旧城改造拆迁之列?”宋祭酒道。
冯老先生用戒尺指着啃馒头的周猩猩道:“当初你们家娃的时候,我就说教不了。你们家娃真应该让城管招了去,上学第一天,在教室梁上挂了一天不下来。还、还往老师都头上撒尿。”说到这儿,冯老先生的戒尺都在发抖。“第二天又在房顶揭瓦,把教室扒了个大窟窿,瓦片差点砸到人,你说砸到我也就罢了,一把老骨头,我怕砸到同学们,那可是咱大清国的花朵哪。”
“周猩猩顽劣乃本性,送到您那里就是为了让您调教的。”朱木匠用水壶给周猩猩喝水。周猩猩抢过水壶,把水倒在手里朝冯老先生洒去。
冯老先生躲了躲,摇摇头道:“刚开始我也跟你想法一样,想用礼仪教化来祛除他身上的野性,但是当我看到他把书本一页一页撕了吃下去时,我就彻底失去了信心。”说到这儿,周猩猩打了个饱嗝。冯老先生用戒尺在地上杵了几下,“这娃就没在教室好好呆过一天,整天带着同学们去树上摘桃子,地里挖土豆,这郊区的农民都找上来好几次,再这样闹下去,我的学堂都开不下去了。我的那点积蓄都不够赔桃子、土豆什么的。我早想把这娃送回来了,但是无法擒获,以至于他上学的38天以来,学生已转学了一多半,留下来的也跟周猩猩一样顽劣不可教,无奈之下,我夫人在教室门口的空水缸里放了几颗烤土豆,等周猩猩进去偷吃时,突然盖上盖子,才将其拿获。“冯先生说道这里,已是老泪纵横,”求您了各位,我一个落地秀才,不能让这娃折腾的丢了饭碗,辱没了名声,我带过的学生里面毕竟出过两江总督。”
“冯老先生费心了,周猩猩本性难改,给您添了无尽的麻烦。”宋祭酒拿出一些碎银子,包好了放在了冯老先生手中。“这是近些天来的学费,您收好。”
冯老先生擦了擦眼泪,“老朽虽然迂腐,但懂得无功不受禄之道理,没带好你家娃,实乃我管教不得方法,无颜收受。”冯老先生把碎银推到宋祭酒手里。宋祭酒执意要给,冯老先生再三退让。“还是留着给你家娃买些书籍、吃食什么的吧,老朽无能,只能告辞!”
望着远去的的冯老先生,宋祭酒转身对朱木匠说道:“明日你安排人到学堂走一趟,把教室修葺一番,顺便给冯老先生带些日常家用之物。”
“爹!”周猩猩在朱木匠手里把玩着水壶,看着宋祭酒叫道。仰头又看着朱木匠:“娘!”
“呦!这娃都学会叫爹娘了。”巫己凑到周猩猩跟前,“看看把我叫什么。”周猩猩捋了捋巫己头上剩的一根鸡毛,喊了一声:“饿!”巫己笑了,然后转身离开,“大侄子乖,我给你取些烤洋芋过来吃。”
“你看这娃,38天学会3个大字,这学习的进度都快赶上我了。”盖米尔把周猩猩放在驴子背上,周猩猩倒骑着驴,拨弄起驴子的尾巴来。
“看来只能我们自己带了,我负责教他读书识字,朱木匠负责教些木工活儿,让这娃长大也好有口饭吃。”宋祭酒道。
巫己小跑着端来一盘烤土豆,周猩猩正专心玩着驴尾巴,一看见烤土豆,浑身颤栗,呲牙低吼,从驴背上一个弹跳,跳到宋祭酒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不下来。
“冯老先生捉他的时候,吃的就是烤土豆,这么小的娃,心理已经有阴影了。”宋祭酒抚着周猩猩的后背。
“看来,这是我们最后一顿烤土豆了,先吃一个纪念一下。”巫己咬了一口烤土豆,“盖米尔,你常说的耶稣的最后的晚餐里吃的是不是烤土豆?”
“不许侮辱我的信仰!”盖米尔把巫己头上的最后一根鸡毛拔了下来,别在驴子头上。
工程进度很快,主体工程“骆驼驿站”已经开始装修,其他的物流、汗血宝马4S店等还停留在地基阶段。
“祭酒大人,咱们的银两所剩不多了。”朱木匠打着算盘。周猩猩时不时从桌子地下冒出来,拨弄一下算盘。
“没有关系,只要骆驼驿站开张了,赚了钱咱们还是可以实现当初的规划的。巫己,下个月十五开张怎么样?”宋祭酒问道。
“最近我心不慌,眼皮不跳,晚上做梦也没有听到乌鸦叫。容我今晚占卜后再做商议。”巫己捋了捋头上的两根鸡毛。
入夜,大家焚香、沐浴、更衣,就连周猩猩也穿上了新做的马甲,脑袋后面甩了一条假辫子。周猩猩今晚的乐趣是转着圈儿追着辫子玩。
盖米尔在工地外的开阔地上点起一堆篝火,朱木匠和宋祭酒把祭品放在火堆前的黄纸上,周猩猩把手伸过来,宋祭酒打了他的手:“等仪式完了你就可以吃了。”巫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块骆驼肩胛骨。一丝凉爽的微风掠过,镇上不时传来犬吠的声音。巫己抬头看看天空,一轮明月悬挂在幽蓝的天空中,巫己张开手掌,手指在空气中抓来抓去,鼻子在空气中嗅着。一会儿,巫己轻声说道:“风,停了。”四周犬吠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巫己站在火堆前,双手把骨头放进了火堆,宋祭酒跪在巫己身后,朱木匠和盖米尔在后边一左一右跪了下来,周猩猩也跪下来,一会磕头一会作揖,一会乘大家不注意,把馒头扔到火堆里。
“再不听话,一会请你吃烤土豆。”朱木匠假装生气道。周猩猩吐了吐舌头,乖乖的跪在朱木匠身旁。
“月亮代表我的心。”巫己双手捂住胸口,继续吟唱道:“我问你裂痕有多深/你说火焰有多红/我的心也诚/我的情也真/我问你纵横去何方/你说祭品有多丰盛……你问我何时能相逢,我问你八月十五怎么样。”
“什么意思,前言不搭后语的,我半天没听懂。”盖米尔对着朱木匠小声低估。
“我也没听懂什么意思,可能是某种咒语吧。”朱木匠小声答道。宋祭酒回头瞪了他们俩一眼,他们俩便不再作声。
巫己念完了,回头对大家说:“大家跟我一起举起右手!再高点,举过头顶,学招财猫。”大家招了一会手,巫己给每人发了一枚铜板,衔在嘴里。
“鼓起腮帮子,学蟾蜍叫,呱!呱!”巫己蹲在地上,双手点在身前。“呱”一声,巫己猛的跳起,越过了火堆。
宋祭酒蹲在地上,捋了捋胡须,面露难色。“祭酒大人,还等什么,要虔诚,要勇敢!”巫己的话音未落,周猩猩呱的一声,跳过了火堆。巫己赶紧把周猩猩辫子上的火拍灭,鞭子断成两截。
随着祭酒笨拙的跳了过去,后面的盖米尔和朱木匠也都跟着跳过来。空气中有一种毛发和皮肤焦灼的味道。
“这招财猫也学了,蛤蟆功也练了,巫师,快看看结果吧。”宋祭酒摸了摸胡子,一手的黑灰。
巫己用两根系着红布的干柳条,夹出了烧的发黑的骆驼肩胛骨。这时一片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半个月亮,一颗流星划过天空坠落。
巫己抬头看了看半个月亮,不顾肩胛骨还在发烫,用手拭去表面的黑灰。巫己伫立良久,突然跪了下来。
“犹抱琵琶半遮面,八月十五云遮月。”巫己喃喃自语。
宋祭酒几个都紧张起来,不知有什么不祥之兆。巫己想了会,站起身对宋祭酒说道:“喜忧参半,既有丧门星,也有大贵人。”
“那你改个日期再占卜一下吧”。宋祭酒道。巫己摇摇头,“都一样的,时间只是一个因子,改变时间因子,对结果改变并不大。是福是祸,不管那天来,你只有迎头相撞的份,没有躲开的可能。”
盖米尔上前道:“不如开业那天,我和朱木匠领刀斧手数名,埋伏于后堂,如果有人胆敢捣乱,祭酒大人掷杯为号,我们一起冲上来把捣乱者剁了。”
“我晕血!听着我也晕。”朱木匠用手捂着额头。
“不妥,开业本是大吉之事,怎可有兵器血光之类不祥之物,是福是祸,只能任凭放马过来。就这样定了,八月十五开张!”宋祭酒还没说完,周猩猩已经把祭祀的葡萄拎起来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