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娘,你这么快就走,不多住几天吗?”千落福晋面对前来辞行的赵初夏惊讶道,赵初夏的身体可还没恢复好呢。
“不了,打搅你们这么久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们还要回去查账。”赵初夏摇头拒绝千落福晋的挽留。
“这样啊。”千落福晋见赵初夏如此说也不好再挽留,“那我让宫里来的太医随你回去住一段时日可好,有太医照料你,我也放心一些。”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赵初夏本能地想要拒绝,宫里太医,那可不是她这种小乡落的小民能承得起的情,再说了她心里始终有疙瘩。
那日同董千瑾在房内发生那么羞人的事情,夫人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而对她更是礼遇,这让赵初夏更是愧疚不已。
因此,见身体稍微好一些了,就忍不住前来请辞。
“不麻烦,总不是已经请回太医了,就让他跟你住一段,否则岂不是白费我家老爷一番苦心了?”
千落福晋满脸真诚,看着倒是真心想要让太医过去照顾赵初夏。
赵初夏也不好再拒绝,加上她心里始终对董千瑾夫妇的身份十分好奇,想着若是太医跟她一起回去,说不定能从他口中套出些话来,因此也不再拒绝。
樱儿收拾好包袱,两人带着太医就要离开,不想在客栈门口遇到才从外面回来的董千瑾。
“老爷,你身上的冻伤还没好,切忌外出受凉,明日我再过来为你敷药。”
太医吩咐董千瑾,董千瑾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眼神不经意间从赵初夏身上扫过,并未停留多久。
赵初夏却在听太医说的话之后浑身猛地一震,太医说的冻伤,可是董千瑾去北国之巅采药时受的?
昨日,她本是要过去答谢人家的,却不想会发生那样的事,害得她连正经事都忘了做了。
赵初夏想着盈盈上前,对董千瑾福了福身子,“董老爷,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初夏无以为报,只能给你一个许诺,他日董老爷有什么请求尽管开口,只要初夏做得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董千瑾眼神幽深了几分,露出抹颇有深意的笑容之后,点点头,率先跨步进客栈,同赵初夏错身而过。
赵初夏微微有些愣神,董千瑾的态度让她有些摸不着边,倒像是她刚刚说得那么慷慨激扬的话人家根本没往心里去。
明明昨日两人还发生那样的事,今日为何……
赵初夏摇摇头,制止住胡思乱想的念头,对身旁的樱儿点头示意,也不再停留往住的方向去了。
董千瑾在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掬一杯茶细细品尝,眼睛始终盯着楼上那抹浅绿色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在拐角之后。
“一个许诺?呵呵……”
董千瑾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嘴角一斜露出个玩味的笑容,眼神异常泛光,似乎在打着什么心思。
赵初夏身体还是很虚弱,将银夏阁的事务交代给福叔和樱儿之后,便在家休养着,好在有太医为她调养。
次日清晨,在家百无聊赖,赵初夏捧着本书在院子细细翻阅着,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么安宁的日子了。
回想来到北国小镇的这三年,没有一天不为生计奔波,突然之间闲下来,赵初夏倒真有些不太适应。
那名姓许的太医从屋子里出来,“赵小姐,我回去为董老爷敷药,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事,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就放心去吧。”赵初夏放下书本,对许太医笑了笑道。
“那我走了。”许太医背起药箱,将院子门掩上。
冬日太阳暖洋洋的,赵初夏靠在躺椅上,盯着从门口树缝间洒落下的阳光,感到无比惬意,不知为何董千瑾的脸庞又在她眼前晃过。
赵初夏刹那间羞红了脸,纤细的手指忍不住抹了下红艳的嘴唇,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阳刚之气。
“为什么我会觉得董老爷似曾相识呢?”
赵初夏疑惑地自言自语,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董千瑾,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树林间不时传来几声小鸟的叫声,赵初夏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不知不觉在躺椅上睡着了,昏昏沉沉,连院子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
步声都没听到。
梦中,赵初夏回到十岁那年,西朗哥哥背着她去十里外的草场看奶牛,那一头头有着斑白和黑色相间毛发的牛。
赵初夏兴奋地大声吼叫,那是她有生以来首次看到奶牛,她是那么高兴和快乐,这些都是西朗哥哥带给她的。
她和西朗哥哥在田野间快乐地奔跑去,突然西朗哥哥身边蹿出簇簇火花将他包围,西朗哥哥的脸被火花映衬成红色。
“西朗哥哥,你怎么样了,西朗哥哥?”赵初夏在火堆外面急的大叫。
陈西朗在火中拼命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赵初夏只觉得那热浪向她侵袭过来,差点将她双眼刺瞎。
“啊!”赵初夏大叫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伸手抹了把额发上的冷汗。
方要起身去屋里倒杯水喝,可是赵初夏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怎么梦里那股呛鼻的烟味还在,难道真的起火了?
赵初夏迅速从躺椅上爬起来,四周望了下,发现院墙周围都蹿出簇簇火光,她大叫一声,“起火了,救命啊!”
接着快速朝院门口奔跑过去,将大门打开之后,一股火浪朝她扑面而来,吓得赵初夏踉跄脚步差点摔倒。
“怎么会这样!”
赵初夏跌坐在地上,她乌黑的秀发有部分已经被火浪烧焦,院子只有门口那一个出口,她已经出不去了!
“救命啊!救命啊!”没有其他办法,赵初夏只能双手放在嘴巴旁边做喇叭状,大声呼救着。
董千瑾敷好药之后,再次来到双福客栈二楼靠窗位置喝着茶,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坐在那里沉思,似乎不小心能看到楼下不经意经过的那抹浅绿色身影。
他这是怎么了?
董千瑾摇摇头,将脑袋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驱逐出去,千落福晋不知何时坐在他对面,自顾自倒了杯茶喝着。
两人倒也默契,无一人言语。
这时,楼下的人群开始朝街的另一面涌动,董千瑾微微蹙眉,方要叫过小二问发生了什么事。
却听楼下大汉嚷嚷道,“不好啦!着火啦,街那头着火了,有人困在里面不知是死是活!”
董千瑾不为所动,这些老百姓就是这样,哪儿有热闹就往哪儿凑,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千落福晋似乎也不打算去追问哪儿着火了。
只是楼下众人的谈话时不时蹿入他们耳中。
一个中年妇女道,“哪儿着火啊,烟雾这么大,里面的人怕是活不成了吧?”
“谁知道呢,真是天灾人祸躲不过啊,谁要是在里面那可倒大霉了!”嘴角边有颗黑痣的大汉搭话。
“喂喂,我听说起火的是银夏阁老板的住所,好像家里就赵初夏赵姑娘一人在家,也不知是真是假。”
青年男人从街那头来,赶紧将他听到的消息散播出来。
青年男人的话刚落下,却听“啪嗒!”一声脆响,董千瑾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千落福晋见到他留着血的掌心惊呼出声。
可是下一刻,董千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客栈之中,就见他翻身从二楼上跳下去,猛地朝街那一头跑去。
千落福晋探身靠在窗户边上,望着董千瑾远去的身影,淡然道,“王爷,你可意识到你的在意了?”
那句话随风飘散在空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董千瑾疯狂地朝前跑去,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许太医还在客栈里给他调药,也就是赵初夏家可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就算樱儿也在家里,她们两个弱女子面对大火又能做些什么?
想到赵初夏有可能因此出事董千瑾就懊恼得不行,他应该将她强留在客栈的,而不是放任她离开。
董千瑾拨开层层人群往赵初夏家方向挤进去,还没来得及到门口就感受到阵阵火热,好在人群还算配合,让开一条道来让他通过。
等他来到赵初夏家门口的时候,赵初夏院子门上面已经全是熊熊大火,从门缝里可以看到赵初夏用湿毛巾捂住口鼻跌坐在地上。
“赵初夏!”董千瑾大吼一声,“你等着,我马上来救你!”
赵初夏原本毫无焦距的眼神猛地恢复清明,方才她已经绝望了,四周都是看热闹的人,唯独没有来解救她的。
她不敢冲出大火,只能用湿毛巾捂住口鼻,热火慢慢朝她所在的院子中心蔓延,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可是董千瑾的声音像是晴空中的响雷,将赵初夏远飘的神智再次拉回,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门外,真的是他!
董千瑾抓过身旁一小贩手中的扁担,用力将已经燃烧起来的院子门敲倒,随着“轰隆”声巨响,院子门应声而倒。
但火焰非但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有越烧越旺的趋势,董千瑾的身影在火焰后出现,在赵初夏看来像是天神一般。
“董老爷,你别管我!”
赵初夏突然大叫,回想她这一生,除了年少时有过快乐外,其他时光都活得不幸福,从与西朗哥哥阴差阳错之后,再到被敌国人羞辱。
这一切对赵初夏而言,都成为她人生中磨灭不去的污点,她往后的人生再难重新活得幸福。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董千瑾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就这样死去又何尝不是种解脱?
不知不觉中,赵初夏已经泪眼模糊,她抬头望了眼天,又有如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火焰和雪花交织在一起,竟有说不出的美丽和妖娆。
她感觉生命正从自己体内消散,呵呵,不远处那飞奔而来的身影想必是错觉吧,谁会来救她这残缺的身体和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