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原先的计划。
按照原先的计划,莫伊失贞,东陵必然大怒,逼迫北川或同盟或割地。如果是同盟,那东陵和北川合二为一,天下必然动荡。可他赌的是病太子莫承昱。赌他会割地救长姐,绝不会同盟以散权。
事实,确实如他猜测一般。
然后,他会秘密制造莫伊的死,再秘密救走莫伊,以此金蝉脱壳,将莫伊带回天朝。
可是,事情就出在了这里。
他没有想到那个傻乎乎的丫头会跳城墙以死平东陵皇的怒火,更没有想到北川皇帝竟然将莫伊带回北川,置于西雾山。
而那个再次睁开眼睛的傻丫头,眼睛亮的宛如星辰,眸光冷的宛如刀锋,心性狠的堪比男儿。
他默默的观察了她三个月,然后突然发现,死过一回的傻丫头,已经再次变成了那个叼着狗尾巴草朝他冷冷一笑的玲珑少女,甚至比之更耀眼。
然后他就迷惘了。
一迷惘,他就不自觉的退缩了。
他想看看,那个心心念念候了十多年的小丫头,究竟有何能耐,究竟能变成什么模样。
西雾山管道再遇,是他精心策划的相遇。
那结结实实的一巴掌,那毫不犹豫的一脚,甚至绝尘而去的身影,就如那道血色鸳鸯咒一般,在他的心底根深蒂固了。
轻轻的合了合眼睛,君淡然看着细碎的光从窗棂中透射而来,那点点碎碎的亮,像极了那****眸中的光。
“伊儿,你知道吗?那日的你,是多么的耀眼,多么的震撼了本尊呀!”
那个明媚如春,清冷如秋,却又如这盛夏阳光一般咄咄逼人的女孩啊!
他是欢喜极了这样的女孩的。
君墨。
莫伊孩子的名字。
君淡然亲自挑选,莫伊亲手圈下的名字。
没有什么大的意思,也没有特殊的含义。君淡然就是觉得好听,莫伊就是觉得叫着顺口。这样荒唐的理由,倒是把一众朝臣给吓了一大跳,甚至有偏激着,直接就撞了大殿内的落地柱。
莫伊扶额,君淡然嗤之以鼻。不过第二日却又下了一道圣谕,谓“君子以墨,坦坦荡荡。君子贪墨,小人戚戚。墨者,黑也,红也,权衡着,大明也,着力者,大义也”之类,总算是平息了那一众朝臣的怨怼。
时光飞快,十日后,天朝顺帝皇长子亦皇太子君墨的洗三礼,就在总算堪堪赶到的东陵使团入住驿馆的第二日举行。
莫伊一身九凤朝阳拖地朝服,怀抱一身明黄八爪龙袍的皇太子君墨,和依旧一身大红绣着九龙的衣袍的君淡然一起,站在一艘巨大的画舫之上,缓缓朝天朝的太庙驶去。
君墨的洗三礼,在一片热闹和祥和中过了太庙祭祀一段,接下来的就是为皇太子君墨而举行的晚宴了。
这也是这次洗三礼的重中之重。
各国的使臣是没有资格进入太庙参与天朝祭祀的,他们的出现,他们所代表的各朝意愿,唯有等到晚宴之时方能诉说。
或真心,或假意,或阴谋,总之左右不过又是一场宴无好宴了。
从太庙回来,莫伊重新回了坤宫换洗衣物,也稍作休憩。顺便给小太子换洗衣物,吃些奶水。
经过早产一事之后,莫伊就将青萝和青萍分为一里一外,青萝主要负责莫伊的饮食用度,青萍则主要镇守外殿,以杜绝君淡然哪日突然的不正常,也更是为了防着君淡然那些后宫旧人们趁机兴风作浪。
小太子君墨的一应事务,莫伊则是亲手一把抓。除了她不会缝制衣物,上到洗澡穿衣换尿布,下到喂奶喂水哄睡觉,莫伊绝不假手他人。
一来,她不放心,二来,她这个正宫娘娘可是对那起子后宫腌臜提不起一点兴趣。
要不是孩子的身上也有着血色鸳鸯咒,要不是还没有找到解决之道,要不是君淡然说近期有人在天朝境内看到了大祭司的踪影,而病太子莫承昱也证实大祭司已经离开了北川皇宫,她决计在生产后就离开这劳什子皇宫,带着孩子寻一方田地,养一方果蔬,好好的过她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可是现在,她不能走,亦不会走。
沉沉叹口气,莫伊看着雕着菱花的铜镜中那张已越来越风华无限的脸,心情莫名的不太好。
这次夜宴,她要面对的敌人有两个,一为莫青烟,二为东陵使团,她还要面对一个不确定,南诏世子君落钰。
想起这个名字,莫伊就会想起初次离开西雾山时,在官道上遇到的那个着玄色云锦丝衣袍,腰缠坠猫眼绿带着黑白鬼面具画着诡异金色图案的男子。
他突如其来的吻,他捏住她手腕脚踝时那冰冷刺骨的指尖,至今想来,她仍心有余悸。
从北川樱花节至今,时光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她在樱花林中听到的计划,甚至在入了北川皇宫后,除了睿贵妃一次不咸不淡的陷害,倒是没见他们有更多的手段了。
是停手还是在观望?莫伊猜不透。
猜不透的,便以不变应万变,莫伊倒是不担心。
作为莫伊的第二大敌人凰冀公主莫青烟,莫伊倒是一点儿也不把她放在心上。这不是她不过是她手下败将的事实,而是她清楚的知道病太子莫承昱一定会弹压下她所有的行动,来自莫青烟方面的危险,一点儿也不会存在。
其实最令莫伊感到不安的是东陵使团。从因故不得不走旱路以致差点耽误了这次朝贺,到将将入朝就掐着点儿,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到目前为止,东陵使团是谁带头,来了哪些人,天朝是一无所知。
哦,不对,是莫伊一无所知。
想想真莫伊和东陵皇室的纠葛,想想她孩子的父亲的身份,哪怕东陵皇是个傻子,也定然看出这其中的端倪了。
更何况,东陵皇不但不是个傻子,还是个十足十的精明帝王,野心勃勃并能力卓绝的帝王。
病太子莫承昱,凰冀公主莫青烟,南诏世子君落钰,天朝顺帝君淡然,如果来使中再有东陵皇夜七夜,那今日这场夜宴怕是很有看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