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母后是做了太多对不起凤菲菲的事情,是一手毁了皇姐姐的人生,是辜负了父皇的疼爱与信任,可这一切,不都是因为父皇吗?
可是父皇呢?
他那么平静的听了母后去世的消息,那么平静的抬头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自己,那么平静的告诉自己一句话——朕,知道了。
然后,没有然后。
一辈子的殚精竭虑,一辈子的心有所系,一辈子的大好年华,换来的,只有一句——朕,知道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有些疯癫的笑,自病太子的唇齿间溢出。他的失望,他的痛苦,他所有的信仰,随着这平静的一句话,彻底粉碎,然后随风飘逝,杳不可追。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当你以为你看到的一切就是最真实的一切,而你往往已经是陷入一个谎言编织的世界了。”
莫伊定定的盯着病太子的背影,一口将杯中酒喝尽,斟上了第三杯酒:“莫承昱,对你来说,莫伊是真实的,皇后是真实的,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可是你却并不知道,你以为的真实里面,或许早就换了一种灵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近日的种种,以你的才智,你自然知道所有的矛头都是针对我的。这其中,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后的意思。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却总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瞎子摸象,分明摸到了实物,却总不是事实。”
青萍的探查,几乎可以说一事无成。自然,要排除了她看着睿贵妃被一道青色的劲风拽入回廊,看到黑影消失之事。
按照青萍自己的话说——整个落亭居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座坟墓般死气沉沉,却又妖风阵阵。
这种怪异的形容,不论哪条,都和天朝大祭司那掌神明意志,布天地慈悲的崇高角色挨不上边呀。
想了又想,莫伊再次一叹:“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日子,最是经不得等的。
京都城里的樱花依旧开的烂漫,樱花节上莫伊的举动依旧是京都人口口相传的巨变,而国母薨了的消息,却因为莫伊出嫁在即,被刻意压了下来。
五月初五,天气已经有些闷热。水池中,偶有蛙鸣虫叫,白鹭扑飞。北川皇宫中,因着莫伊的出阁,彻夜灯火通明。
葑菲宫中,自然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莫伊腹中的孩子,已经愈发大了。即使君淡然再细心,也没有预料到莫伊腹中孩儿会长的如此之快,他留下的那几套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冰晶天蚕丝罗裙,已经是不能穿了。
为了安全,莫伊只得勉为其难的穿上了君淡然留下的那些同样是冰晶天蚕丝的肚兜,算是求个心安。
莫伊的寝殿之内。
一众宫女嬷嬷端着铜盆,漱口水,香粉扑子等物侯在半掩的宫门前,大气不敢出。青萝还是咋咋呼呼的性格,在殿外就能听到她撒泼打诨哄莫伊起身的话语。青萍自从那些事情后,算是收敛了自己的性格,倒变的沉稳机智。
此时,青萍端着一碗****立在床前,看着半跪在床前嘟着小嘴不依不挠却又小心翼翼哄着莫伊起身的青萝,嘴角的笑意,无限扩大中。
青萝却没有青萍的悠闲。伸手拍拍已经焦头烂额的脑袋,她看了一眼沙漏,立马有种想哭的冲动。
整整三个时辰,她叫了主子整整三个时辰。除了偶尔的翻身外,主子留给她的只有一个雪白滑腻如蜜藕一般的后背。
这,可是大大的伤了她的心啊。
深深吸口气,青萝再伤心也得继续,毕竟若耽误了吉时,这可不是她能承担的啦!
“主子,主子,已经三更天了!再不起身梳妆,可来不及了呀!”
“主子,奴婢早早就备下了血燕粥,可是主子最爱的哦!”
“主子,一会儿太后娘娘要来给你梳头呀,您快醒醒啊!”
哄的诱的欺的,青萝是轮番上阵,交替进攻,可惜,一点作用也没有。
看着离太后来梳头只有一刻钟了,青萝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在了床前,欲哭无泪:“青萍你说,北川太后她老人家好歹出自沈氏一族,我们总要给点颜面不是!”
北川太后,沈氏一族,百年的大族,战功赫赫的大家。沈氏,就是在天朝,也是被尊敬的望族。身为沈氏一族的嫡女,北川太后的面子,不能不顾。
“青萝,前些日子你还百般劝阻姐姐,可几日不见,你怎地也糊涂了呢?”青萍闻言一笑,看了眼背着身子的莫伊,“葑菲宫前的那一把美人扇,主子可算是平白让你看了一出好戏。”
青萝自来就是个玲珑人儿,哪里听不出青萍的意思。微微一愣,随即想起刚入宫那日的恩怨,接着又想起顺帝陛下的交代,一拍脑袋,算是明白了。
馨妃娘娘,可不就是出自沈氏一族吗?主子既然敢拿她做了美人扇,哪里还会顾忌什么沈氏一族,太后之流?她这般的催促,倒是自降身份了。
脸上一红,青萝羞赧的赶紧爬起身来,拉着青萍的袖口,咬着红唇:“好姐姐,你且替青萝照看主子一会,青萝去洗漱一番,免得污了主子的眼。”
“去吧,好好洗洗。”
“嗯。”
轻轻点头,青萝退了出去,走到宫门口,青萝挥手让那群一样跪了三个时辰的宫女嬷嬷们先下去,待莫伊唤时再来伺候。
青萝离去后,寝殿内就安静下来了。青萍端着****来到床边,轻轻唤莫伊:“主子,这些日子青萝忙的乱了分寸,您千万别怪罪!”
一直背身而睡的莫伊,闻言翻过身来,清澈的眼眸中,哪里有半点睡意。她伸手接过青萍递来的****,靠在青萍垫高的枕头上,又套上青萍递来的罗纱,才小口小口的喝着****。
青萝这丫头什么都好,可出生注定了她骨子里带着一种对上位者的畏惧。这倒不是说她胆小或者懦弱,而是这种君臣之分尊卑有别已经深深扎根在她的意识里。所以她给她时间,让她慢慢自己去想明白她那一日对馨妃出那么重的手,就是摆明了不怕任何人,不怕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