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脸上带着半张诡异的鬼脸面具,落在外的半侧脸则以重紫从颧骨为上画出一幅更加诡异的妆容,只是那轮廓五官隐约可见。在那黑白分明的面具下,竟也让人有一种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的感觉。
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极致美。
这样的男子,也是危险的代名词。
忽然,莫伊细长的柳眉微蹙。因为以她与身俱来的警惕,她能够清晰地听到由远而近骏马奔跑的声音。
“上车,快走!”稍作思量,莫伊冷声轻嘱。
“公主……”何嬷嬷上前一步。
“嬷嬷,闲事莫管。”
莫伊知道这位何嬷嬷素来很善良,可是她并不想,也不能招惹这样危险的男子。
不等嬷嬷再开口,莫伊转身上车。可是脚刚抬起,就被人狠狠捏住了脚踝。
低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
仿如九幽地狱中一望无际的冥河,冰冷刺骨,黑寂无边。
又如那忘川河畔肆意妖娆的曼珠沙华,诡异的红,燎原于无声之间。
更似开在地狱天堂交界处的重瓣曼陀罗,妖冶诡冷中自有一份奢华,即使是那般的诡谲魅森,却依旧让人无法从那夺命的迷惑中挣扎开来。
这双眸,让人在瞬间就在天堂地狱中走了一遭。
然后深深跌落其间,再也无法救赎,或者逃离。
可是这双眸对于莫伊来说,却更加坚定她闲事莫管的决心。
冷冷的对上那双眸,莫伊菱唇贝齿间寒意四溢:“放手!”
听闻莫伊的话语,男子诡谲的眸光闪了闪,薄唇轻启,同样寒意四溢:“你,很好。”
却,并不放手。
莫伊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那被她刻意敛去的肃杀气势也瞬间爆发出来,如有实质的刀剑一般,悉数朝那捏着她脚踝的男子射去。
这个男人,是故意的。
侧耳细听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莫伊慢慢挑高眉头,有些寒森森的笑漏出唇角。
如果这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索命计,那么她不介意立即了结了他。
心思一动,莫伊立即无声凝聚被她刻意掩藏的内力。素手翻转间,她已如一柄亟待以血祭奠的魔剑。
凛冽,而杀气滔天。
这样的莫伊是何嬷嬷从未见过的。她甚至被那犹如实质的杀气给逼的倒退数步,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惊恐不已。
男子似乎也没有料到莫伊有这般杀气,诧异的眸光闪过,停留在她挺着的肚子上,随即竟是扯开嘴角笑了起来。
“你,真的很好。”
说罢,也不知是受伤太重气力用完,还是他想通了什么,手,松了开来。
“走!”
然,已经来不及了。
“前方何人?还不速速停下!”
一声尖锐的叱喝伴着漫天黄沙滚滚而来。
该死的!
莫伊忍不住暗自咒骂一声。垂眸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的男子,她恨恨咬牙。
这厮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逼得她不得不救他!
“公主,咱们得救人。”
何嬷嬷不知何时爬了起来,声音依旧怯怯的,只是那盯着滚滚黄沙而来的方向的眸,却闪过一丝恨的眸光。
快的几乎看不见。
莫伊扭头,有些诧异何嬷嬷的话,却在捕捉到她那一闪而过的眸光时半眯了眸。
这个痴傻的何嬷嬷是除了那个离去的恶嬷嬷之外唯一一直跟着这个傻公主的嬷嬷。虽然这个痴傻的嬷嬷总是怯怯懦懦甚至可以说胆小如鼠,但是她却直觉的知道她不简单。
顺着何嬷嬷的视线看去,莫伊看到了那滚滚黄沙中飘摇的代表皇权的黄旗,忽而有些明白了。
这个何嬷嬷,怕是恨毒了这北川国吧?
还真真是有意思呢!
“李伯,将他搬上马车!”
不再犹豫,莫伊首先跳上马车……
一切刚刚准备完毕,那滚滚黄尘已到了眼前。随即一把血腥长刀架在了李伯的脖子上。
“车上的人统统出来!”
尖锐的呵斥伴着血腥味,让李伯浑身一颤,腿软的从马车驾车座上滚了下来。“各位军爷,不知何事要拦住小人的马车?”声音颤抖,话语却是不卑不亢。听得车内的莫伊再次挑高了眉头,随即却轻笑起来。
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是这般齐齐的要表露本分了吗?
“放肆!”不等那位军官再次呵责,何嬷嬷已经一边提着裤子一边从草丛中窜了出来,一脸厉色:“尔等何人?竟敢在我们小姐面前耀武扬威!可是这套铁甲不想穿了!”
听到何嬷嬷的话,以刀架住李伯脖子的军官神色微微变了变。
京城最多的是什么?那就是官,谁知道自己惹上的官七拐八拐的会不会拐到皇亲国戚身上?所以遇到蛮横的人,一般人还真要后退几步。
“你这蠢笨的嬷嬷,小姐的身份岂是可以随便泄露的?要不是你非要闹着小解,何故会引起军爷们的误会?”李伯的害怕似乎缓过劲来了,他上前一步,朝那位军官弯腰赔礼,顺便不落痕迹的递出一锭银子。“军爷,我们小姐的奶娘有些痴傻了,还请军爷不要见怪她的无理!”
李伯的一番话,既解释了他们为何停留在此处不走,又不着痕迹的把莫伊的身份引得更神秘莫测,让人不敢再乱来。
那领头的军官原本冷肃的脸色有一丝和缓,熟稔的收过银子,道:“皇宫里丢了一名刺客,过往的行人马车都要检查,谁也不能例外!还请小姐掀开车帘,以免彼此误会。”
说到最后,军官的话少了些嚣张和跋扈,甚至还用了请字。
车内的莫伊闻言不由得讥笑起来。这个世道,还真真是有权才是主。瞧瞧这群代表着皇权的爪牙,虽然在李伯和何嬷嬷的暗示下不敢动粗,却也是没打算放过他们呢。
那么,就随他们的心愿好了。
冷冷的勾勾唇角,隐去眸内的讥笑和不屑。低头看了看嬷嬷们为她进宫准备的行头,深深吸口气,努力憋出几滴眼泪,可怜兮兮的掀开了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