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薛瑀墨和罗成两身银甲一对银枪,在校场上对战起来。两人前前后后、进进退退,一连三百回合,胜负未分,酣战的不亦乐乎。只见罗成以枪为杖,弹腰献腿,踢向瑀墨,瑀墨双手扣枪,插进罗成双腿之间,旋肘回身。罗成勾住枪,攻击瑀墨下盘,瑀墨右手撑住罗成的腿,顺势俯身,将自己甩了出去。罗成紧追不放,平腰扫枪,瑀墨探身而起,躲开锋刃,将自己的枪推出,也被罗成稳稳按住……盈盈一旁呆呆的看着,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聚义厅上的兄弟们也过来瞧热闹,不住拍手叫好。
花自芳和韩彪在圈外看着。自芳道:“瞧着天游兄弟枪法确实不错,小小年纪竟有这般造化,难得,难得!”韩彪道:“我怎么觉得罗成更胜一筹呢。”花自芳定睛看了一会儿道:“确实,罗将军不愧将门之后,这五钩神飞亮银枪使得天衣无缝!”韩彪道:“这么说天游岂不要吃亏?”自芳道:“按说比武会点到为止,就是这罗将军有佳人观战,会不会一时兴起失了分寸。或者,我三人刚到瓦岗,别招了麻烦。”韩彪道:“那该怎么办?”自芳扣住韩彪手腕道:“劝架!”于是花自芳趁他们跳出圈子,将瑀墨从身后抱住。韩彪冲到二人中间,道:“二位停停手。天游,自打进了瓦岗,咱们三个就没好好洗过澡,趁着现在得闲,我们到河里洗澡去!”不等瑀墨答应,两人便架住她出校场。罗成和盈盈要拦,被花自芳止住道:“二位继续亲热,我等不打扰了。”游牧野觉得事有不妥,也跟了过去。
三人到了小河边,花自芳和韩彪不等瑀墨双脚落地,直接将她扔进水里。瑀墨不会水,在河里扑棱棱乱舞。花、韩二人起初以为瑀墨故意装作不会游泳,捉弄他们,便在河边看着直笑。可不一会儿,瑀墨支持不住扎进水里,没了动静,二人知道出了事,慌了起来。韩彪不愧水鬼出身,跳进水里,一把捞起瑀墨,将她救上岸。瑀墨爬上了岸,终于可以喘口气。牧野忙跑过来,推开架着瑀墨的花自芳和韩彪,对瑀墨喊道:“怎么样?没事吧?”瑀墨吐着水,道:“还好,活着。”牧野背起瑀墨,回了营寨。花自芳道:“咦?这位游侠干嘛这么紧张?”韩彪道:“不像看护弟弟,倒像在看护一个妹妹!”花自芳玩笑道:“不是妹妹,是——!”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禁不住坏笑一阵。
游牧野将瑀墨背到屋子里,为她倒了一杯热水,道:“怎么样,吃苦头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瑀墨撇嘴道:“你算什么老人?”牧野道:“都这时候了还嘴硬。要不是我去的及时,你的身份就被揭穿了!行了,跟我回去吧。”瑀墨不服气,道:“今天只能怪我不会水,等我学会了游泳,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牧野道:“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拧呢!瓦岗的头领们都是什么样的英雄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识过?以他们的聪明机敏,过不了几天就看穿了你的身份。到时候谁会容你?”瑀墨道:“我知道哥哥为我好,可我不想一直被你们保护着。我虽不像瓦岗众位英雄一样胸怀天下,却也不愿意碌碌无为、聊此一生。牧野哥,你就不能容我这一次?”牧野虽然知道,只要自己松了口,瑀墨就回不了头了,但看她实在执着,甩下一句“到时候不要后悔!”的话便出去了。
瑀墨换了衣服,正碰上韩彪和花自芳。花自芳道:“兄弟没事了吧?我们实在不知道兄弟不会水。得罪,得罪!”瑀墨手臂一挥,道:“说什么呢,我可没那么小心眼。啸虎哥,你教我游泳吧。”韩彪道:“你想学游泳?那可真是找对了人。俺是水鬼出身,以前在水里的时间比在地上的时间还长!”花自芳不屑道:“你就吹吧。”韩彪道:“俺从不说假话!俺水上的功夫比你的嘴上功夫强得多。不知道你这酸书生的本事什么时候也能拿出来叫俺们瞧瞧。”花自芳不服气,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瑀墨在韩彪处学的如何且按下不提,且说窦建德派兵来犯,李密以秦琼为先锋,程咬金和单雄信为左右双翼,大破敌军。瑀墨三人上山不久,尚无军政安排,找了个晴朗天气,上街寻个酒家吃酒。三人边走边闲谈。花自芳道:“这魏公确实深谙兵法韬略,短短数日就指挥几位将军解了窦建德之危,一路攻城掠地,百姓归附,大有天子气概。”韩彪支持道:“没错。看来翟让选对了人。我们投奔瓦岗也是明智之举。”瑀墨道:“魏公在识人用人方面确实强于翟大哥。翟大哥过于计较兄弟情义,眼光不免短浅些。”花自芳道:“你说魏公这么会用人,怎么不给咱们兄弟安排事做?”韩彪不屑地回应道:“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看那些征战练兵的都是什么人?秦将军、程将军、单将军、王将军、罗将军,哪个不是响当当的豪杰?我们呐,还差得远!”花自芳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谁生下来就会带兵打仗啊?要是几位将军能指点我些兵法套路,没准我也能赚个军功显摆一下呢!”韩彪冷笑一声,道:“你打仗就为了显摆?”花自芳一个白眼,道:“你管我!”
两人斗嘴正高兴,却意识到瑀墨心思不在他们这里。顺着瑀墨视线看过去,在街市的一角,一位佝偻着身子的瘦弱老者正拄杖慢行,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这男人四十岁左右,尖嘴猴腮,留着一撇小胡子,贴着老者后身蹭了一下,偷去了他的钱袋,放在了自己腰间挂着的布囊里,然后向反方向逃去。韩彪见此情形顿时火冒三丈,拔腿就要过去教训那个小偷。瑀墨冷眼看着,没有丝毫表情。花自芳用胳膊挡住韩彪,诡异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二人会意,由他去了。
只见花自芳大摇大摆地穿过大街,故意撞到小偷身上。那小偷有些愠怒,扯着嗓门道:“喂,张没长眼睛啊?看着路!”这怒骂声引得周围人都凑了过来,连那老者也住了脚步。自芳忙赔笑着为小偷掸尘土,道:“不好意思,没留意,竟撞了大哥,得罪得罪!”趁其不备,自芳将手探进那人布囊之中,把触及到的几个钱袋一同捞起来藏在了袖子里。那人似乎有些警觉,双手推开自芳,自芳顺势靠在那位老者身边,将他的钱袋放了回去。花自芳的动作轻快连贯,纵然身边行人众多也没人能察觉。
花自芳陪着笑躬身告辞回走。小偷本没在意,但当他探查布囊时大声惊叫起来,一把拉住自芳,吵嚷着说他偷了自己的钱袋。自芳推开小偷的手,嫌弃似的掸掸被揪的皱了的衣衫,正色道:“尊驾什么意思?难道怀疑在下是窃贼?”小偷道:“刚刚只有你碰了我的布囊,你还敢不承认!”自芳将刚刚顺来的钱袋拿在手上,故意在人群中展示一番,道:“敢问尊驾,哪个是你的钱袋?你怎么会拿这么多钱袋啊?这个袋子上油迹斑斑,像是来自油店。”小偷顿时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地道:“我刚从粮油店出来,你管得着吗?”围观的行人顿时明白了自芳的意思,向小偷投来责问的目光。人群中有个身上粘着油污的中年汉子,意识到自己钱袋被偷后挤到前面,对自芳说道:“先生,这好像是小人的钱袋,里面有二两碎银和一张账单。”自芳当众解开钱袋,果然如那汉子所说,便将钱袋还给了他。小偷心知不妙,拔腿就跑。
可那人还未抬起腿,就被一只纤纤玉手抓住了手腕。顺着手向上看,是单盈盈红色的衣裙和俊俏的脸庞。只见盈盈单手扣住小偷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肩膀,用力向外一扯,便将这条胳膊卸了下来,紧接着拽住另一条胳膊,二话不说又卸了下来。那小偷惨叫声未出,就被盈盈扼住喉咙,发不出声音了。盈盈擒着那人道:“本姑娘盯了你多时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围观路人见那小偷这般惨状,都惊悚不已,大多悄悄避开,连丢了钱袋的中年人也慌忙取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瑀墨顾不得挺身而出的花自芳,用胳膊肘朝韩彪腋下戳了一下,使了个离开的眼色。韩彪虽也惊呆了,幸好反应及时,跟着瑀墨就要往人群里扎。
听得盈盈一声“天游,你们要去哪儿啊?”瑀墨和韩彪打了个冷战,头皮也麻了,转身赔笑道:“不去哪儿,不去哪儿……”盈盈将小偷推到在地上,任凭他如何凄惨哭号,拍着手道:“被我逮住还会有什么好下场?今后看你还敢不敢偷东西了!”转身又对瑀墨三人说道:“你们出来干什么?怎么没叫我?”瑀墨扯谎道:“怎么没叫你?我去找你的时候你没在,我们只好自己出来了。”花自芳和韩彪在一旁帮衬着瑀墨说话。盈盈不知信了没信,道:“算了,反正碰上了,就一起吧。你们要干什么去?”瑀墨道:“我们想到镇上吃酒,姐姐可否赏脸?”盈盈道:“吃酒?好,我知道前面有个酒馆很好,一起吧。”单盈盈往前带路,鲜红色的衣带四处翻飞,黑白相间的蛇皮腰带也甚是扎眼。瑀墨自觉嘴欠,竟惹祸上身,苦笑着抽了自己的嘴巴。冷不丁盈盈回转过来,噘着嘴道:“死天游,不是叫你别叫我姐姐的吗?显得我都老了。再忘了的话,我就拧下你的榆木脑袋当球踢!”瑀墨大惊失色,作着揖赔罪道:“盈盈,好盈盈,我记住就是!”
单盈盈领着三人进了一家酒馆。酒馆老板从柜台前出来,扯着嗓门招呼道:“这不是单女侠嘛,您好久没来了!今儿个想来点什么?还是要三年女儿红吗?”盈盈道:“嗯,就它吧。给我们安排个好位置,上个卤鸭,一个红烧鱼和三个素菜,在要个汤,随便什么都行,要快!”老板应了声“得嘞!”便飞也似的安排去了。小二哥引着四人在一个靠窗的桌前坐下,作了个揖离开。
三人一直提心吊胆,下了十足的小心,唯恐得罪了这位大小姐。幸好酒菜来得很快,三人极尽殷勤,布菜斟酒。盈盈见状,道:“怎么,有事求我?”三人道:“没……没有啊。”盈盈抓起一条鸭腿,道:“天游,你是突厥人?”瑀墨道:“不,我是汉人,只是哥哥现在突厥。”盈盈啃得津津有味,点头道:“这样啊。我们瓦岗寨有个如假包换的突厥人。”“谁啊?”“史大奈史大哥。”花自芳道:“史大哥是突厥人?你怎么知道?”盈盈道:“他自己承认的。他还向我讲过草原上的事呢,可有意思了!”花自芳笑道:“这下子碰见真的草原汉子了!”
四人正聊着,听得窗外一阵喧哗,顺声望去,只见一位打扮的艳丽华贵的妇人慵懒地坐在一辆宽大富丽的马车上。这马车四面大开,能清楚地看见这位二十岁左右的妇人神仙一般的面容和身上炫目的金银首饰。市集上的男女老幼分列两旁,交头接耳地谈论着各自的看法。瑀墨眯着眼看着,道:“这不是被我抓上寨的苏贵人吗?怎么招摇至如此?”单盈盈探着头道:“听说是魏公看上了她,娶她做了夫人。她凭借美色把魏公迷得神魂颠倒,近两日更是整日花天酒地,军政大事都过问的少了。哥哥为这个还发了顿脾气。”韩彪道:“当真?刚咱兄弟还夸他呢,怎么就出了这事?”花自芳蛮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唯大丈夫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嘛。”韩彪正生气,听得花自芳这话,推了他一把,道:“你们这些酸秀才哪来的这些有的没的。太闲的话滚出去说!”自芳托着腮道:“生气归生气,朝我发什么火?幸亏本公子大人大量,不和你一般见识。”单盈盈拍桌而起,道:“我得告诉哥哥去,要他劝劝魏公。”瑀墨拉住她道:“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你哥哥要是知道了,以他的火爆脾气哪还稳得住神?权且再等两日吧。”盈盈噘着嘴很不情愿地坐下,还未坐住,道了句“还是不成,我得告诉哥哥一声!”瑀墨和自芳拉她不住,只好随她去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