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早就没了,两人慌乱起身,本来还气若游丝的老鼠三,已经彻底没了反应。二筒拖着老鼠三,踩着白蛇嘴里的软绵绵,从蛇口爬了出来。两人摸黑着蹒跚出来,身上虽然没有被水浸湿,但因为沾了不少白蛇嘴里的粘液,让人说不出来的浑身不自在。回头看去,黑暗里白蛇的两眼发光,那巨大的蛇瞳,犹如两把尖刃,或许只是稍微一动,就可以将他们碎尸万段。白蛇头部整齐地排列着五边形的鳞片,不但那威严震慑人心,甚至还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感。或许它本身并不邪恶吧,只不过被人施了符咒而已,只是不知那施咒之人有什么样的神通,竟能让它俯首称臣。没等他们多想,白蛇竟自己向水里隐去,似乎在告诉他们,它已完成千年等待的使命。
因为没有火把,正是手足无措的时候,两人眼前的墓道逐次亮起了两排火把,火把的光是白色的,一看就知道是磷火,再仔细看后发现,所有火把都是用人骨做的,杨琏真伽真是在哪都不失残暴的风格。另外袁青虹也在想,之所以是磷火,应该也是番僧考虑到了,在他意料之外之人会放火烧他尸骨的缘故吧,真是细致到了不允许侵入者有任何“非分之想”。
墓道很短,进去后是一个宽敞的墓室,越往里面就越是冰冷刺骨。袁青虹下意识地搓起了自己的手,并将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的领子重新竖了起来。这墓如果是在冰湖的下面,那这寒冷也就没什么稀奇了。可问题是这墓当初是怎么建起来的,在结冰的水下,任何长时间的作业都是不可能的,哪怕找一千个浪里白条过来也办不到,难道是在上面建好以后,再将整座墓沉到湖底?可是这里面显然是完好密封的,建好之后再沉下来,看似也不大可能。难道是这里原来没有水,是在湖底将整个墓先造好以后,再引水到这里,而后因为低温结冰封湖?这推测倒是合理,方法也很是大胆很精密,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引水到这里的。还有,这里的空气是哪里来的?如果是在湖底并且密封,那么即使有空气,也应该混浊不堪,甚至是没法呼吸的,而此刻的袁青虹和二筒,并没有感觉任何的不适,难道这个墓虽然在湖底,却仍然连接着别的什么地方吗?所有一切,让人满怀疑问而不得其解。
无论袁青虹还是二筒,体力早已透支,更何况之前他们都受过不轻的伤,能撑到现在,本身很大一部分靠的就是意志。更可怕的是,他们此刻是被请下来的,他们虽然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但他们接下来的举动,基本上应该都在别人的算计在内。活人被死人算计的感觉,除了那司马懿,就数现在的这两个可怜人体会最深了。
墓室的墙体由清一色的黑石块砌成,黑石块上犹如上了一层油一样,看起来光亮平滑。整个墓室阴风缕缕,眼前甚至飘弥着一层薄雾,让人感觉阴森,而这种阴森很快就凝结成了一种压抑,给苟延残喘的两人以沉重的心理负荷。墙上相隔两三米就有一个人骨火把,每两个火把之间都留着扉页般的余处,磷火闪烁,气氛让人接近窒息。墓室前方的四个角落,坐镇着四座奇怪的神兽石像,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比起平常一般看到的那种威严神圣,这些石像更多的是,有一种要上阵杀敌的冷酷和强悍,哪怕用凶神恶煞来形容,也并不过分。四神兽盘伏在青石石座上面,而青石石座的周围聚集着很多枯板朽木,这些枯板朽木原先是什么已经看不出来了,不过从神兽石像的凶神恶煞来看,真不希望那些已经腐烂的木头,原先是一具具藏尸的棺木。四神兽高高在上,俯视着几只待宰的羔羊,这气氛加剧了这里的阴森和诡诞。神兽之间互有粗大的铁链连接着,铁链围着的中间是一个水池,一潭死水的正中央,一座石台上一具金棺隐约泛着绿光,那便是他了吧。虽然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金棺的全貌,但仅是远观,就已感应到墓主人的那股傲慢,他将自己视作一个统治者,一个可以决定别人生死的人,一个知晓一切的人。现在,在经历了重重艰险后,侵入这座墓葬的盗墓贼和这墓的主人,终于面对面近在咫尺。
此刻的袁青虹和二筒,紧张,害怕,恐惧,这些情绪又汇集成绝望,这突如其来的绝望开始反复冲击他们的脑袋,让他们甚至有想哭的冲动。他们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有一种无论再出现什么东西,自己都会马上缴械投降的挫败感。杨琏真伽到底要干什么?他知道后世会有人进来,他等的又是什么?真的是关于长生不老或者让一个朝代永恒不灭吗?他自己死了,而历史的车轮无法抵挡,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可以千秋万代永恒不灭,他难道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还是他知晓一切,但认为自己可以逆转一切,只是中途身死壮志未酬?越想越觉得可怕,因为谁都不知道他曾经怎么想,做过什么,或者更确切地说,让袁青虹和二筒最觉得不安和畏惧的是----现在他要干什么。
“小袁,接下来怎么办啊?”二筒已经完全没了主见,从刚才开始一有问题就问袁青虹。
“既然他要咱们下来,那应该不用咱们怎么样,人家也会主动打招呼的吧。”袁青虹想应该是这样了。
“难不成咱们就这样等着,三爷这情况和这里的温度----。”二筒很担心,其实袁青虹又何尝不担心呢。
第一次见到二筒六神无主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情况里面别说他,哪怕是老鼠三也得犯难。因为现在他们在别人的掌控之内,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这个疑问,涉及到他们做的,是否也在别人的预想之内,以及是否他们做任何事情,都已经不太有意义。
“妈的,开了那金棺,至少同归于尽。”二筒上火了。
二筒不知道这时候根本不存在什么同归于尽,因为番僧早就死了,如果他们也死,那就形同陪葬,这也是番僧从一开始就占尽的先机。况且老鼠三说过,他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见到过一具水晶棺,那才是番僧可能藏身的真正所在,如果袁青虹估计得没错,那金棺要么空空如也,要么还有什么足以致死或者让他们无法想象的东西在里面。
“他早就死了,怎么同归于尽?咱们真要是死了,就算你不情愿也算陪葬,你先给我安静些。”袁青虹其实也是六神无主,心烦意乱得很,但在努力不让自己的思绪暴走。
到现在为止,两个人都很清楚,这个时候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再有太大意义,但出于他们的性格,束手就擒也是绝不可能的。同时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既然反正是死,为什么不彰显自己的血气方刚,让自己发泄一番,也让那番僧失算一回呢?真的什么都在别人的掌控之内吗?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必要顾虑太多,二筒放下了肩上的老鼠三,从容地越过了铁链,朝着那一潭黑水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