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把药喝了吧。”
千离的声音等了一会儿才响起,“以后不要这样。我没事。”
“可是你发烧,还咳得那么厉害,怎么叫没事呢。”
千离很坦然的承认,“装的。”
倾心:“额……”
她无话。在她的面前,他能承认得如此干脆,可若是现在房中有另外一位女子,他肯定就不会说实话,他的示弱只对那个并不在乎他的人,她邀请她来看他都被拒绝了,他又何苦如此惦记她呢。
将药碗放到桌子,倾心从篮子里拿出白色的衣裳,看了下千离,咬了咬下唇,说道:“阿离,你没病,药可以不喝。但衣裳,穿上吧。”
千离闭着眼睛,问:“你做的?”
倾心看着千离,嘴巴张了张,最后却没说出话来,拿着衣裳的手慢慢捏紧,犹豫要不要说实话。若是她告诉他,是中午幻姬殿下送来的,他是不是会马上离开去找幻姬?现在临近傍晚,他去娲皇宫找幻姬殿下,岂不是晚上就不会再回来。不,不是今晚,而是再不会回来。
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倾心的无声像是默认,而千离自始至终都没再睁开眼睛。
第二日,倾心来找千离,不见他的踪迹,桌子上的篮子里衣裳纹丝未动。而他,不止何时离去。
离开天狼领地的千离化出一身白袍穿戴整齐的来到娲皇宫外面,远远的看着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此时的他,再不见病态,面色红晕有光泽,眉目精致有神,银丝垂身一丝不乱。示弱也好,假身离去也罢,他都只看到一个平静独立的幻姬,也许是他太过于执着,总觉得心善的她对别人都能充满仁爱之心,对他更会百般心疼,他当年能从她的单纯抓到她,如今也能从她的善良再得她的心,看来是他想错了。她是幻姬,女娲娘娘的幻姬。
若你觉得如此甚好,也可。
千离转身腾云离开,彼时的他根本不知道,在全力疾飞冲往西方的朱顶镶鹤里,有个女子已经撑不住自己的重伤,睡在被自己鲜血染红的衣裳上,不省人事。
两月后。
佛陀天。
麒麟生辰,白天的喧闹贺寿之后,晚上千离几人跟他在天河边月下品酌。
“河古那小子真是没劲,早说了今天要来聚的,结果失约,下回见到他,我一定得将今日的不爽讨回来。”
星华轻笑,“他生辰好像也不用太久了。”
麒麟想了想,笑了。
“哎,我发现,我们四个,生辰好像分在四季了。”
春夏秋冬,一人一季。
麒麟打趣,“我说我的桃花为何如此灿烂,敢情我生在春季,春天是个好季节啊,大家的内心在这个季节里满是骚动。不过,河古那小子居然是夏季,他热情吗?他如火吗?”
星华道,“在对待勾歌的事情上,挺火的。”
“哈哈……”麒麟乐了,“这倒是。你在秋季,收获的季节啊,看看你媳妇儿和两个儿子就知道,没生错。”最后,麒麟的目光投到千离的身上,他一年到头总是白色衣裳,银色长发,真身都是白色的天狼王中王,跟冬天里的白雪还很是一个色儿,一家亲了。
“父尊……”
忽然,星二的声音传来。
星华抬目看去,星玄兴高采烈地踩着小云朵从远处飞来,还没到他们的身边,星华的神色忽然微变,金色的身影突然闪逝不见,再看时,已经到了十几丈开外的地方,怀中抱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星二。一个被星华金光打中的身影痛苦的摔倒在地上,蜷成一团。
麒麟好整以暇的摇着百色扇,看着不远处地上的男子,不紧不慢的等着他抬起头。
星二抱着星华的脖子,靠在父尊的怀中很是安静,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地上的男子,星华抱着他走回桌边的时候,小声问星华,“父尊,他是谁呀?”
星华单臂抱着星二坐下,将他放在自己的腿上,轻声回答宝贝小儿子的话,“大概迷路了。大晚上的,你怎么跑来了,你母后可晓得你来找我?”
“不晓得。”星二看着星华,“母后跟小毛球哥哥在斗蟋蟀,我无聊就跑来找父尊了。”
麒麟转头看着星华,笑道:“你媳妇儿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地上被星华打得剩下半条命的男子慢慢抬起头,看清他的脸时,麒麟惊讶了,“咦……”
星二手指着地上的布璃喊道:“千离叔尊。”
星华道:“他不是。”
星二转头看着一只手掐着酒杯的千离,“可是他和千离叔尊长的好像,他们的脸一样。”
布璃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悠闲自若的千离,是他!就是他害的,如果没有他,幻姬殿下不会出事!
心情颇好的麒麟抱着一颗八卦的心看着眼前的场面,带着笑意道,“这就对了嘛,你讨厌帝尊,你冲着帝尊来就好,干嘛要碰小孩子呢,而且佛陀天里的小孩儿能是谁家的呢?小伙子啊,选择泄愤的对象很重要,选的不好,很容易丧命的。看看,看看,要不是我们世尊大人心慈手软,你哪里还能哆嗦得站起来啊,下次记得,冲着帝尊一个人去就好。”
原以为布璃站起来要放什么狠话,或者再拼死一搏攻击下千离,又或者他的身后应该还跟着一个人才对,真危急的关头忽然蹦出来喊。帝尊,不要。
麒麟摇着扇子朝布璃的身后瞧了瞧,天外天到这里可不是短途,他一个随身神卫不跟在自己的主子身边,跑佛陀天来撒野,不像幻姬能教出来的人啊。而且,两个月前,千离从天外天回来之后就恢复到万年前的模样,对和幻姬的感情看得颇通透,幻姬要不要如此矫情啊,人家巴巴想挽回她的时候,她不要,现在人家放手了,她的神卫又来折腾。怎么,还是觉得千离好,不想放手?
可,桌边几人全部想错。
布璃站起来之后,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佩剑,目光死盯着千离,在吓到星二的叫声里,剑光交错闪现。星华眸光平静,麒麟眼中闪过诧异,而千离,则完全漠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星二捂着眼睛的手放下来,看着布璃,吓得把脸埋入星华的怀中,不敢再看布璃第二眼。
布璃的手慢慢放下,有着和千离一模一样的俊脸已经被划花得难找一块好肌肤。
“殿下让我去昭邰山找百曦古神,我晓得,是想将我的脸换回去。你的脸,我还你了。”
布璃的双目充满了仇恨的看着千离,掌中长剑赫然射向他。急射的长剑飞到千离的眼前,陡的停住,千离微微掀起眼帘,带着血迹的长剑立即化成了一缕轻烟飞散,千离优雅慢慢的抬起手,抿了一口酒。
“本尊的东西,你当然该还。”
“是。你的东西,我一早就该还你,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该还给你。”布璃恨得冲千离大吼,“如此我便不用去昭邰山,不会留下幻姬殿下独自在娲皇宫面对你!面对你们那无耻的天狼族!”
一声响亮而清脆的啪声,布璃一边的脸被抽得血肉模糊,身体飞出数丈开外。
执杯姿势丝毫无改的千离声音冷冷的,缓缓的,“本尊和幻姬的事,由不得你置喙半字。”
许久,布璃才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目光更恨的看着千离。
“要么,你今日灭了我;要么,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杀了你和古苏。”布璃双手握拳,一字一字的道,“将你们给殿下的十八掌全部百倍还给你们。”
千离的眉梢微微一挑,“你说什么?”
布璃以为千离没听清楚,更恨毒的说道,“殿下所受的经脉寸断之痛我要你们百倍偿还!”
麒麟和星华还来不及反应,千离的座位已经空了。
千离走后,麒麟看了眼布璃,想问他点什么,又觉得问来的不如追过去看戏来得更真实,看布璃的样子估计也不待见跟千离关系甚好的他们,一阵风刮过,留下一句‘我去了’,带着布璃急忙去追千离,天河边剩下星华抱着自己的儿子,甚觉无趣,悠悠然的带着星二回了星穹宫。
麒麟算得千离肯定会因为担心幻姬而日夜赶路,但他没想到,自己明明紧追其后却一丝一毫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心里不禁好奇,那小子到底飞多快?
原本一个月的路程,千离用三天的时间赶到,到了娲皇宫直入幻姬的寝宫,不见她的踪迹,转身走出房间,看到神侍,“幻姬呢?”
神侍看到千离从幻姬的房间出来,惊讶得目瞪口呆,看着他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帝、帝尊他怎么会在后宫里?
千离又问了一遍,“人呢?”
“殿、殿下出宫去了。”
“去哪了?”
神侍摇头,“不知道。殿下走的时候没说去哪儿。”神侍眼中的惊色一丝未减,“大概,可能,殿下快回了吧。”
在千离看来,倘若布璃说的是真的,幻姬的去向这些神侍不可能不晓得,她们是刻意不想告诉他罢了。可布璃怎么会说谎,愤怒到那种程度,必然就是属实。千离不想浪费时间,目光冷冷的看着神侍,“本尊有千万种办法能让你说实话。”
神侍紧张一记,忙道:“我们确实不知道殿下去哪儿了,两个月前殿下交代好宫中的事情就出去了,至今未归,她不让任何神侍跟随她左右,我们亦在等殿下回宫。”
两个月前?
千离想到自己佯装从娲皇宫离开,引得幻姬在暗处保护他,想用他回千辰宫将暗处伤害他的古苏诱显身。那一次,她和古苏打了起来,他竟然疏忽到没有看出古苏对她动了真格儿。看她神态如旧毫发无伤的样子,他信以为她和古苏战个平局。在他预计中,撇除他在场,即便打起架来,古苏也会碍于幻姬的身份手下留情,却没想到竟下了狠手。这一伤,他迟了两个月才晓得真相。神侍都不知幻姬的伤,布璃知晓。两月前的布璃还在去往昭邰山的路上,折掉他来回路途上耗费的日子,他在个月有余前得知了幻姬的伤情,按照神侍的说法,那时的她已经离宫,布璃缘何晓得?她身负重伤却离宫,不在宫中修养身子,会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