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盘绕蜿蜒而上,道上热闹非凡。各门各派之人均未到过天寿山,今日将山中之景一览无遗,均感叹山峰高耸壮丽,道路别致,仰望天上云彩滑翔,俱都豪气冲天。楚风见袁青山一副闷闷不乐之样,他故意放慢步伐,与之并肩道:“袁小弟,你是否有心事?”
袁青山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迈进,楚风见他脾气过于倔强,只好偷偷算上一算,然后慢慢说道:“于众星宿之算筹,你好像走进死胡同了吧!”袁青山嘎然而止,他转过身快步向楚风走来:“你为什么这样说?”
楚风看他求知若渴的模样,对他略有赞赏:“在你心中,是否将满天星星都看作了棋盘,众多棋子分散于一个面上?”袁青山不住点头,难得有人明白了他的设想。
“那我要告诉你,天上的星星都不在同一个面上!”楚风从容地说道。
“为什么?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天幕上的星宿都是以群体而变,怎会不在同一个面上?”袁青山心中极为不服,“你看北斗七星,还有那牛郎与织女星,哪一处能看出她们不在同一个面上?”
楚风仍是默笑,他沉住心神,不急不慌地说道:“你见过桃树结果之貌没?若将足下之地也算上,众多星星不过是散乱分布的桃子,而我们只是桃果之上的一只蚂蚁,或者一根细毛!”
袁青山动也不动,整颗心全沉浸在楚风所描述的景物之中,一时间无法自拔。良久,走在前头的袁仁大喊了一声,他又才振作起精神,叫喊着“楚大哥”三字走了上去。
“楚大哥,多谢提点,你刚才所讲的突让我茅塞顿开,难怪我那东西始终沉如死物,原来连根基都打错了!”他整个人轻快了许多,楚风问道:“是什么东西沉如死物?”
“那是我用铁器,青铜,还有些珍贵的金丝,翠玉等做出来的。”袁青山毫无保留地说道,“都说太虚中毫无动静,可一到夜晚,天幕中群星闪耀,许多亮光一闪即没,好似隐藏着诸多秘密,我只是想仿照人的耳朵,造出一听觉强于人的事物,然后去听上一听。”
楚风双眉紧锁,他自认想法超前,想不到这年轻人比他还厉害,也不知那东西外形如何,是否如他所言真能窃听太空中之声,他拍了拍袁青山的肩说:“那正好,以后我一定去你那儿看一看!”
袁青山高兴地点点头,继而向他恳求道:“楚大哥,我爹他极为仰慕你,我不想比这劳什子武功,我只想做好那东西,你帮我跟他讲讲行吗?”
楚风默笑不语,他原是因此事而闷闷不乐,男儿行走江湖,若不会点儿武技垫底,怕是要吃很多亏的,他与袁青山并排朝上走,期间向袁青山许诺道:“东西要做,这武也不能放弃!你要在短期内能学会一门武功,我便将太虚里许多奇妙之事告诉你!”
袁青山双眼放亮,他丝毫未怀疑楚风之语,心里只想着曼妙太虚,若越了解其结构,就越有益于制造,他挺起胸脯,口中振振有词道:“楚大哥可说话算数?这场比武,我便能学到许多功夫!”
楚风惊愕不已,他略一思量,这袁青山原是过目不忘,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可惜心属天文算术,对武学毫无兴趣,他鼓励袁青山道:“好好,楚某决不食言,我不也希望早日看到你那创造之物吗?哈哈”
两人步行缓慢,早已落在了大队人马之后,但得一人生知己,不失为好事一桩。
天寿宫之格局仍像初始般壮丽,薄云畅游于檐棱边上,若隐若现,让人心生幻象,恍若仙境之中。大厅中聚满了人众,楚风粗略一扫,包括少林,峨嵋,青城等举牌在内的大门派,不下十家,若算上蜀山,东之蓬莱,以及自己这仙踪派未举之列,也多于数十。这一比武斗技之势恐怕百年未见。各门派之人相互寒碜,正当热闹时,厅外忽然飞掠进七、八个黑影,这几个黑衣人阴风邪气,高举之旗上赫然印着“日月同辉”四字,但怎么看也不像中原魔教,人众中传出一声:“什么比武,连日月教之人也掺和了进来,我中原地大物博,难道没人才了吗?”
南宫霸从内厅走出,他身旁跟着胡云峰及其护众,老远便对人群中不满之声歉意道:“客友先请息怒,老夫举办这比武斗技,原只是为了弘扬我华夏之武学精髓,术道之神机妙用,从头到尾都未曾想过要拒绝外人于千里,我华夏之邦,素以礼仪着称,今日肯请诸位武学长辈、道门高师能摒弃这区域之偏见,就当是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中原武学与修为之最高境界吧!”
楚风听在耳中,心里却厌恶之极,老贼擅长工于心计,这席话两头讨好,那七、八个人与胡云峰分明同来自波斯,如今参加这比斗,必有阴谋,但他细细推算,又查不到丝毫线索,只好走一步是一步。各门派争执了一番,终因多数无异而同意其留下,波斯魔教只是弹丸之地,倒要瞧瞧他有几分斤两!
那七八个日月教众刚安顿好,厅中玉石上然又蹦出四个人来,众人聚眼望去,当中两女虽年岁不同,衣着各异,却都貌若天仙,生怕多瞧上一眼便等同亵渎,再瞧其身旁,一阴柔男子手持折扇,亭亭而立,观他面容,似女而非女,却比天下寻常女子好看过百倍,最引人瞩目的,还属那白须拄杖的老者,他眯眼微笑,徐徐扫视着众人。
楚风心头一紧,一股亲切之息扑面而至,他于人群中探头一望,恰与玲儿四目相对,玲儿喜形于色,眼眶中泪满四溢,他顾不上周围之众,急切地朝他奔去,口中不住叫道:“楚哥哥,我终于找到你啦!”
胡云峰纵身一跃,拦在了玲儿面前,他紧抓住她双肩,激动地喊道:“玲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爹与夜思念,简直是度日如年!”
玲儿拗不过他,眨眼之际,楚风的身影已没入人群之中,她面色黯淡,神情低落,加上南宫霸又委身过来,更无从去寻找楚风,历十八朝胡云峰朗声道:“人家姑娘都不钟情于你,你怎么像癞蛤蟆般粘着别人!”
胡云峰听有人将话锋对向自己,还说出这等不堪入耳之语,本欲出面反驳,南宫霸手一扬道:“怎么魔教也派人参加了?你师父农有教为何不来?”厅中人一听农有教之名,无不议论纷纷。
历十八将折扇一挥,轻摇了几下,他面色从容,脸上略带微笑地踱于人群面前道:“此为比武斗技之场,你允许波斯日月教众参与,那也拦不了我的,何况今日我不代表魔教,纯以私人恩怨前来,有何不妥?”
楚风于人群后听他言语,觉得此人颇具辩才,不乏气节,待目光游于水若寒与木桑老者之处,顿感心胸气脉流窜汹涌如注,他凝神一算,竟渺无回音,倒是水若寒先向他投来怜笑之意,当中情感复杂纠错,似包含千言万语。楚风心跳加剧,面红耳赤,无奈之下,只好望向木桑老者,谁知那老者也正端倪于他,目光矍铄,犀利有余。楚风顿感慨天下之卧虎藏龙者居多,自己不过一细微之尘而已。
不单他不知二人来历,从座中人面露疑虑之状,大概也无一人知晓,南宫霸喜笑上前道:“师妹,一别二十年,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
“师门之事,此地不宜外扬,我来不是为你,全是因玲儿与楚风之事!”水若寒霜脸如雪,语气冷至极点。
南宫霸老脸微红,毕竟老谋深算,他假意干咳了两声:“你回来真出乎我意料之外,咱们先将恩怨抛掷脑后,好好看看众武侠比武吧!”说完径直朝人群走去,与各路豪杰互相抱拳问好。
楚风将刚一席话听得明白,原来那霜冷美艳之女,是他师叔,想起当年她对父亲有爱意倾向,后因父亲的离走而错过一段姻缘,不觉有些歉意,于是计上心头,今日晚些时候定要登门拜见于她。
夜空晴朗无云,浩瀚群星之列,亮光琉璃闪烁,楚风仰望于天,极为怀念昔日于太空中穿梭之日,见不着地面之事,也不必为江湖恩怨而烦恼,心中空无一物,那是何等的惬意。
“楚大哥!”袁青山在他身后愤然道,“这天寿宫也太欺负人了,为什么少林,青城,峨嵋的弟子便能下榻宾客之屋,再看看我们却只委身于这十几个石壁洞府之中!”
“仅是暂住而已,各人的本事也不是因居于宾客之内而高抬,你若能于明日击败他们,不同样受人瞩目吗?”楚风收回心思,坦然言道,“你见过流星群吗?当其以华美之光划破长空时,你是否想过她的出处,又或者归宿于哪儿?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一瞬间的光华,这已足以让她永存于你心了!”
袁青山似懂非懂,不过大致明白了其中含意,楚大哥是说做人要不拘于小节,凡以大事为首。他心结尽解,眼前茫茫繁杂的星空也逐渐清晰起来。天寿宫高千余丈,自是比平地之上更易观测。
楚风见他静思之状,料其必沉浸于东西构想之中,便独自朝水若寒处走去。居住之所虽为山洞,但结构与布局丝毫不含糊,楚风立于洞门口,正要轻敲而入,门却自动开了,来人正是水若寒,她泪眼迷茫,脸上浮现出惊喜之状,细细看着楚风后问:“你就是楚风?真像,真像!”
楚风心头一热,忙跪于地上喊道:“师叔,正是不孝徒楚风!”
水若寒扶起他,一把将他揽入怀里道:“傻孩子,你难过什么?见到我应该高兴才是啊!”
楚风与她拥在一起,闻其身上清香阵阵,正欲迷乱晕厥之际,木桑出来说道:“水丫头,你与这小子太过亲密,不怕误了人意么?”
楚风忙推开她:“师叔,风儿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水若寒面露微笑道:“是我的意思,与你何干?我与天下之人少有接触,况且早离开了天寿山,又有什么辈份差别,你以后称我寒姐姐便是,世俗礼节要来作甚?”她心头幸福之极,方才一抱,仿佛又见到了楚天行,往日情愫历历在目,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