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伺候它比较辛苦。给它换的水先在阳台上晾三天,让氯气跑光,每次只喂五到十颗鱼食,这样坚持了三四个月,小心翼翼不养死它。那一次我出远门去买枪,估计要两三天才能回来,我用塑料袋装水盛着它上路,到了火车站又回来了,既然都带塑料袋了,干脆就带鱼缸,捧起鱼缸又想,这太不方便了,也太引人注目了,我就狠狠心把它一个留在家里,结果回来一看,小王八活得活蹦乱跳的,摇头晃尾鼓腮奋鳍的样子叫我生气,不过这启发我了,以后再也不喂它了,等水都变色了再换。
它活得更加精神。
我经常就坐在阳台上看着这个神经病,等天空黑下来,下楼去找点东西吃。
3.
小区门口坐着好些人,他们在乘凉,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打牌。眼神不错。
有一个老太太胖胖的,看着我走过去,她的旁边坐着个老公公。
我听到一个人喊:啊,小心。这时,我的脖子已经拉到风筝线了,吓了一大跳。一个小女孩怯怯地看着我,眼睛仍旧亮晶晶的,旁边有个中年人拉着他,刚才可能就是他喊的。
我朝他们点点头,顺着风筝线朝天上看去,马上,风筝线看不见了,找了找,无限高的高空吧,有一个一闪一闪的东西。
我的脑子里残留着野火闪烁的形象,又去买了两个包子,强烈的茴香味让我受不了,顺着街朝前走,在街边小店买了杯奶茶,还有一杯咖啡,一边吸一口奶茶,一边啜饮一口咖啡,这样,我想走进一家打折书店,在门口被人拦住了。我蹲在台阶上一边闻着浓烈的花香,一边把奶茶和咖啡喝掉,花圃里,树木树枝上的树叶多么繁盛了啊。
把奶茶和咖啡杯扔在垃圾桶里,把手在自己的屁股上擦干净,刚才拦住我的人让我进去了,我本想把双手举到他眼前晃一晃的。
我买了本《乒乓球削球技巧》,捏着它走路挺不方便,经过第三个垃圾桶,我自己考验自己似的想,把书扔进垃圾桶里也没问题啊,犹豫了一下,把书扔进了第四个垃圾桶里,真的没关系,心里有点怪怪的喜悦,又想,为什么我经常有灵魂出窍的感觉,悬在斜上方,相隔几米,观察肉体。
4.
我又坐在一把公园的铁椅子上,说椅子不太准确,这是一圈围着一棵树的铁皮坐凳,凳面空心圆筒状,坐上去颤悠悠的,树干离得远,靠不到,直挺挺地坐着,很累,有两三只蝉在树上拼命叫,我盯着那把蓝色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胖妈妈和女儿,女儿在哭,把鞋踢在地上,胖妈妈吃力地捡起鞋,重新套到她脚上,举起巴掌吓唬她,她真的吓了一跳,又接着哭,又怕又委屈。
妈妈把她抱走了,我赶紧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椅面上还有余温,她们也没走远,女儿回过头来看到了,止住哭跟妈妈说:“有人坐我们凳子了。”我有点讨厌她了。
一个赤脚的中年人围着公园跑跳绳,跑两三圈了,作金鸡独立状单腿跳,抬起的腿折成直角,脚尖绷得笔直。我很想把他脚筋削断。
那把刀我看上了,没想到这么贵,刀身像鸟的尖喙,一千多,还是算了,我喜欢最简单的直刀。从商场出来,风暖洋洋的,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往脑后扯,心情舒畅,过街天桥上面,蹲着两个人,卖藏刀或者新疆的那种刀,刀头弯弯的,很有民族色彩。我蹲下去问了句多少钱。80。我站起来就走,其中一个跳起来,追上来一手拉住我,另外一只手拿着刀。我吓着了,他说:50。我不敢要,我害怕,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没带钱。他松手了,恨恨地看着我离去,那眼神,我真恨不得把他杀了。
有个背着拉链包的中年人,穿着皱巴巴的衣服,挨个问:“大姐,看相吗?”亭子里,坐着好些个女人,树下,还有几个躺着睡觉的,没人理他。有四五个孩子在玩滑梯,地上铺着青蓝色的衬垫,有个爸爸陪着他的儿子,滑梯的顶部也就他头部那么高。
一个女人穿着睡裤走过来,她的前头跑着两条狗,一条大狗,一条矮狗,矮狗肥得肚皮拖到地上。显然,她更喜欢大狗,当大狗往滑梯衬垫上走时,她恶狠狠地责骂:“小亲,别上去!脏不脏!人家小孩玩的地方。”她转动一个健肩轮,亲昵地说:“亲亲,看呀看呀,这个会转呀。”大狗没有理她,她的笑容放了下来,说:“那你去散步吧,等下时间到了你别怪我。”我看见看相的中年人走了。大狗和矮狗一路乱闻,经过我的时候,大狗凑到我身上闻,我一动不动闻着它的口臭。她喊:“快走,别什么人都乱闻!”
我一直等着,大概一小时,女人往回走了。
我掐着她脖子,她抓我手,我只好把她头往墙上撞,第一下撞到门上,哐啷一声,吓了我一大跳,第二下第三下撞在墙上,噗噗两声闷响,感觉拎不住她了,顺势把她放倒在楼梯上掐,因为她一动不动,感觉像在掐尸体。
我低头着跑出楼道口,怕那里有摄像头,刚才跟着她进门时,我就刻意低着头。
出小区门,我学女人瞟人那样,没有转头,只是把眼珠转到眼角,斜眼看了一下,门卫室里那个老头在发呆,没有注意我。从公园回单位最近,我还是绕着道走。
王科长已经睡醒了,在网上种菜。他好像还养着虚拟情人。
“你去什么地方了?”他看了我一眼。
“有点事。”
“哦,局长找你。”
“啊,什么事?”
“没说,刚才打的电话。”
我走到门口。王科大笑起来:“回来吧回来吧,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每次都信啊。”
他很无聊。
他问我手背怎么了?我说狗抓的。去打狂犬针没有。不是咬的,是挠的。这也要打吧。这个我不太清楚。还是去问问看打打更保险。好吧。
我捧着茶杯,站到办公室的阳台上面,楼下的草坪、车变得好小,水泥路条条框框的很有规则。住处只有四层高,这里有十三层,我挺喜欢站在这里,就是阳台太小,不敢站久,家里的阳台大,可以养小王八,晾衣服,堆鞋子和饮料罐。哈哈,透过玻璃窗看出去,还是个十字路口,每时每刻不是在纵横交驰,就是等着好多车。
5.
我坐在那把蓝色的椅子上翻书,傍晚很少来,一下班我就坐公车回家。
这个时候坐在公园里很有新奇感,跟中午坐在这里不一样。
外面有个公交车站,我不坐这站车。好多人在等。亭子里拥着好些人,在下棋,大部分是老人。我过去看了会儿,傍晚的阳光还这么厉害,从楼缝和树隙里穿过来,我忍着闻着强烈的老人味。有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苦着西瓜脸坐在亭廊的角落里,靠着柱子痛苦地闭着眼睛,我观察她一会儿了,她穿得太热了吧。
一个老人笑呵呵地离开棋场,两只手放在腰间,走到一株树后面,褪下裤子蹲了下去。他的屎很臭,下棋的人骂他“狗啊,随地拉屎”。我走回蓝色的椅子上坐下来。
那个女的捂着鼻子走过来,她说:“有人吗?”我摇摇头。她在旁边走下来,有股香水味。大概过了十秒,她说:“这老头真恶心!”“嗯。”我说。
停了一下。
“你看字这么小的书啊。”
“是啊。”
“还在读书吗?”
“你看呢。”
她看了会儿。“我看你工作了,你属狗吧。”
老人拉完了屎,一边走一边系皮带,他往公园外走。
“下次再聊吧。”我站起来。
女人说:“哎哎,你要走啊?”
我向她露出歉意的笑容,慢吞吞地跟在老人后面,我想她会看我一会儿的。
等跟公园隔了一幢楼,我转头看了看,把书从右手换到左手,路边有半块地砖。
在楼道里,我只在老头头上噗地砸了一下转身就跑,心里害怕极了,现在天实在还早,幸好手起得块,没溅上血,我把砖扔在两个楼道之间的蓝色的垃圾桶里。
指纹什么的应该没事吧,我的手背被女人挠出了很多血道,我想把她的手指都剁下来,以免指甲缝里留下我的血肉,不过我想傻逼警察不会这么用心的,何况我又没犯罪纪录,也没DNA记录吧。我掐她的时候,那只大狗一直在低呜,不够胆扑上来,我不知道当时那矮狗在干什么,掐好她下楼,矮狗绊了我一脚,我急慌了,使劲朝它肚子上踢了脚,没踢动,它悲鸣着自动退开。
小时候听说,死人的眼睛里会留下杀人者的影像,所以杀完人后要把眼睛挖出来。
我最好把那两对狗眼睛也挖出来。
吞吃了,碾碎,扔掉。
6.
抢匪太残忍了,老人一生和善。王科把报纸给我看。
查明了,王科在网上养的虚拟情人叫“充气娃娃”。
我问小Queen有什么办法偷偷把娃娃杀掉。小Queen说把密码换掉,过些天娃娃就会饿死。我说这不行,办公室就两人,王科肯定怀疑是我干的,最好有什么黑客技术远程把娃娃干掉。
小Queen说这个太难了,我也不懂啊。
我有点失望,那你学的什么自动化控制啊。
她说,你找死啊,说我,你去申请个账号做她朋友,每天投药,慢慢毒死她。
这样不是也会被他知道吗?
那娃娃肯定有好多朋友吧,你把药混在食物里啊,你们王科估计电脑也不怎么行吧,发现不了的。
我申请了个账号叫“气枪”,送了几次金币和蛋糕后,王科让娃娃加气枪为好友了,一天三顿,我都给娃娃送吃的送喝的,有时还送夜宵。娃娃究竟哪天才死呀。
7.
我偶尔也去超大型书店,仍旧没有“杀人技巧”这样的书,只是一些武术书、格斗书、防身书、执法实务等,有一些边边角角的知识可以收集。但我常常被《苏州园林欣赏》、《中国门环史》这样的书吸引,一看一下午,我的脸被对面大楼玻璃墙反射过来的夕阳余晖映红,心里充满了悲伤,哈哈,人生只有一次啊。我要掏出一把尖刀,把玻璃划伤。
8.
我先在男人脖子上捅了刀。过了几个小时吧,在小姑娘肚子上搞了几刀。
我在网吧里跟人QQ买枪的事。搜索了一下“买枪”,跳出来好多选项啊,大多卖猎枪的,猎枪携带不便,少数卖自制手枪的,有的留了手机,都强调不回短信。肯定的,玩枪的手指粗打短信不方便,直接给陌生人打电话我害怕,有留着QQ的。
我就问:“你卖的不是玩具枪吧?”
“操,真家伙。”
“多少钱?”
“你要那玩意儿干吗?”
“你问这干吗?”
“10万一把,6发子弹。”
“什么枪?”
“手枪啊,警队用的那种。”
“你现在有?”
“看你诚不诚心要。”
“10万太贵……”
“你要什么价位的?”
“5000左右的,不好意思……”
“有,自制的,仿64式7.62mm手枪,子弹可长期无限供应,低价。”
“真的这么便宜?”
“又嫌便宜了?”
我把QQ关了,删除聊天记录,下楼买饭。
我排在一个男人后面,前面还有四五个人。
“我这块凭什么这么小?”男人敲着玻璃罩,“凭什么?嗯,凭什么?”
盛菜的姑娘涨红了脸。
前面四五个人回过头看他和姑娘,如果是我,肯定承受不了这些眼光。
“凭什么你多长两块肉就欺负我?”男人拿拳头砸玻璃罩。姑娘哭了。
我没有买,跟着男人出店。男人拎着快餐盒,穿过地铁站,朝一幢大楼走去,我捏着水果刀,这就是水果刀的好处,这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很难找机会啊。我希望他走到某个看不见人的死角,希望他上厕所。
他走进街边公园,在找椅子。公园里有一张蹦床和一座黄色的滑梯,小孩子不吃饭,发出尖叫声,有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孩发呆,透过树林,可以看见河对岸医院大门。男人在一棵树下停下,那里有一块石头,他坐在石头上面,背靠着树干,把快餐盒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调料瓶。
我快步走到树后面,心里犹豫得不行,孩子的尖叫会掩盖他的尖叫,但会吓着他们,完全是一时的灵感,我拿起他的快餐盒就跑,他一边追一边大喊大叫:
“操你妈,傻鸡巴疯子。”真怕他乱叫招来人。
我在幼儿园外面的公厕里等着他。他一追进来就一刀扎在他脖子上,我害怕他扶着刀把继续追我,赶紧拔了出来。他的眼珠凸出来,像一下没杀尽的鸡,咯咯咯发出破碎的嗓音。我把刀往地上一扔,拎着快餐盒逃走。
坐在网吧里,我自责不够冷静,至少把刀扔进粪坑里,打开QQ,发现卖枪人下线了,一阵失落,打开快餐盒,我看到这块肉确实很少,我用筷子夹起来翻看了,可以确定,这块肉确实很小。
我等着姑娘下班,跟她坐一路公车,在某条巷子里,从后面捂着她嘴,在她肚子上扎了几刀,软扑扑的。
9.
“我操你妈,你妈个逼的,操不死你,我操你妈大傻逼,我操你个牛操的,你妈逼,操,牛逼操的……”
身后有个女的一直在骂,金色头发。
我笑了,真可爱,她也是逼,拿什么操啊。
在路上,她说她叫“哪吒”。我说你为什么不叫“金色哪吒”,这个更好听。
“操。”她翻了下白眼。我请金娜坐下来跟我一块儿先看个电视。“操,傻逼,”金娜轻声说了句,又加大嗓门说,“快给钱吧。”
我用一张棉被堵住门缝,用被单吸地板上的血,被单太薄了,改用它堵门缝,拿棉被吸血,用垫被裹着金娜,扔到阳台的角落里,用一只包装袋盖上,飞快地把自己脱光,衣服塞在床底下,在浴室里冲了个澡,换了双鞋跑到楼下的五金店买了挂锁拧在门上,拿着金娜的手机出门,锁门,跑到厨房里把整罐雷达杀蟑喷剂倒在门口,跑到小区门口,随便上了一辆公车,坐了一站,车上人太多了,下来,想把手机放在车站坐凳上,不完美,等来一辆空车,把手机放座位底下,下车,看着庞大的汽车载着手机越走越远,打车回小区,去建材店买了把锤子,买了块铁板,还有两只编织袋,不能买太多,铁板没用上,最终用的是砧板,垫着被子,把金娜的肉剔下来,剁碎,装在两个套在一起的编织袋里,厨房原来就有的两把菜刀都用上了,还有带小锯齿的水果刀,骨头砸碎了扔电视机包装盒里,幸好原先没扔,理想状态是把骨头砸成粉末状,但没有合适的工具,有一台碎石机就好了。最难处理的是金娜的头,圆咕隆咚的很难砸,甚至想过扔马桶里冲下去算了,最好把肉煎一下再扔,让人看不出是什么肉,也比较香,可以早日被野物吃完。又去浴室重新冲澡,仔细洗了一遍,耳洞鼻孔眼角都不放过,抹了很多洗发水和沐浴露,冲了半天才冲干净。街舞仔和钢琴仔快回来了,先把地板上的血抹干净,把碎骨从电视盒里倒到塑料袋里,装在一只旅行包里出门,嘎嘎乱响,想塞两件衣服进去,想想不妥,打的到城市另外一端的郊区,把碎骨撒在一条野河的芦苇丛里,旅行包带回来,顺路买了两瓶硫酸。想到不应该在小区附近的五金店和建材店买东西的,把血衣放进洗衣机里洗,把金娜的血衣也放进洗衣机里洗,碎肉抓进马桶里,倒硫酸,吱吱乱叫,冲上来的白气熏得我直流眼泪,马桶堵住了,急得我拿头朝墙上撞,赶紧跑下楼买马桶通,路上给小Queen打电话,问她平时被子裤子上染了血怎么办,她说使劲洗啊。我说难道没有特别的洗剂吗,比如衣领净、袖口清这种洗剂。她说到好像有,不过马上洗的,普通洗衣粉就可以洗干净呀。她着急地说:“你干吗问这个?你在哪里杀的啊?你干吗要洗血,你不会在家里杀了吧?你傻逼吧你,我跟你说过千万不能在家里杀啊,那麻烦了!太麻烦了!”我挂掉电话,买了马桶通和洗衣粉回,换了个小区门进来,把一袋洗衣粉倒在阳台和房间地板上,洒上水,听到洗衣粉嗤嗤开始吃脏东西吃地板的声音,赶紧回卫生间通马桶,肉下去了一半,还有一半,像水泥一样凝固在编织袋里,这时,砰有人敲门,吓得我叫了一声,又砰砰砰,还不知道怎么反应,门外开骂了:“倒逼水啊!你娘的。”
是楼下那个老头,嗓门很大。
他一直在砸啊。我坚决不能开门,直到听到老头喊:“怂逼,再不开门老子踢进来了!”
我连忙从卫生间跑到门背后喊:“大爷对不起!我在洗澡,我马上叫人来做防水!”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