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惊秋有块已经看过很多遍的玉简,里面记载了很多世俗界大才子的作品。既有诗词歌赋,也有小说故事,像什么演义、游记、传奇乃至评书之类的,是他最喜欢看的。
玉简是风致远偶然得到的,给了风惊秋,让他无聊时看着解闷。
这几年闲着无事可做,像那些演义、游记及传奇之类的,风惊秋都看过很多遍了,甚至连其中的诗词歌赋,也在不经意间记住了不少,算得上是修仙界的一个异类了。
对小说、故事中的很多事情,风惊秋似懂非懂,诗词歌赋也同样如此,不过是囫囵吞枣地看熟了,记在了脑中而已。
风惊秋很羡慕那些小说中的豪杰侠士,甚至偶尔会冒出个念头,想要去小说里所说的江湖中闯荡一番,当然,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他因此知道,在世俗界有个行当叫说书,也叫说评书。评书可是很受寻常百姓欢迎的东西,他曾经读过评书,可还从没听人讲过评书。
此时见少女讲起故事来,居然像个说书先生,在惊讶之余,更加觉得有趣不已,听得愈发入迷。
少女见他听得津津有味,讲得愈发起劲,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原来,黄书玉本是炼气期八层修士,在一次寻宝时,遭到厉害妖兽袭击,虽然勉强逃得一命,却遭受重创,修为退步到了炼气期四层,且中了极厉害的兽毒。
还好他当年曾帮助过的一名修士,当时已经筑基,且做了天水城知名炼丹坊星月楼的客卿长老。
黄书玉得此人相助,才祛除了兽毒,治好了伤势。
不过,他的身体非常虚弱,没有几年的静养调治,难以完全恢复。
此时的黄书玉,自然无法继续去寻宝,也没有其他门路赚取灵石,又要购买丹药调养身体,只得变卖法器等物来勉强维持。
一个炼气期散修,自然不会有多少可变卖之物。
后来身上的东西卖光了,却仍然未能完全恢复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潦倒不堪的黄书玉,盯上了刚来坊市不久的少女。
那时候,她年龄还不到十岁,修为只有炼气期二层。
黄书玉见少女摊子上不乏精品,又人小力弱,便起了讹诈之心。
以换取所需之物为由,将一件已彻底毁损的顶阶法器交给少女,并借机诬赖少女弄坏了法器。
结果被少女的哥哥跟师傅逮个正着,被迫到天水城有名的天香飘酒楼,摆宴谢罪,替少女压惊。
那时候,少女的哥哥才炼气期四层,不过,据少女说,她的师傅可是炼气期罕见的大高手。
两人因为不放心,才在最开始的几天,从旁边照应一下,哪知道黄书玉不开眼,居然撞到了枪口上。
要不是跟星月楼的客卿长老有点渊源,黄书玉可就麻烦大了。
当然,据少女说,若不是她师傅也有些来头,跟星月楼那位客卿长老也略有渊源,恐怕也不敢让黄书玉摆什么谢罪宴。
总之,从那以后,黄书玉见了少女,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后来,黄书玉实在走投无路,只好再去求那位星月楼的客卿长老。
那位长老倒也是念旧之人,竟然说服星月楼,破例每月供应少量丹药给黄书玉,让他拿到坊市中售卖。
虽说供应的价格比商铺高了一些,利润要薄一些。不过,也总算有了赚取灵石的稳定渠道。
普通散修,即使出价更高一些,也无法得到批量丹药来转售的。
讲到最后,少女忍不住幽幽一叹道:“哎,近些年来,在这坊市之中,大概也就只有我跟他两个人,算是常年摆摊的了。”
少女脸上写满无奈,看得风惊秋心中大是怜惜。
讲完以后,少女笑问:“你觉得,我说的这个故事,可还有趣?”
风惊秋赶紧点头道:“很好,很好!”
“你爱听就好,以后姐姐可以常常讲给你听,嘻嘻,我可是会讲很多故事的。”少女道,似是颇有些得意。
风惊秋心中惊喜不已,听少女的意思,自己该是可以经常来陪她说话聊天,不然怎么能够常常听她讲故事呢。
“对了,星月楼的那位前辈既然跟黄书玉有旧,当初为何不直接将他收入门下,或者替他安排个差事呢?再不行,直接帮助他一笔灵石也好啊?也免得他被逼无奈,要来讹你。你不是说,黄书玉曾经帮助过那位前辈吗?”风惊秋突然生出疑问,小声问道。
在他看来,对于筑基修士来说,该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些事情。
少女有些吃惊,盯着他看了几眼,忍不住叹道:“哎,你这心思倒善良得紧,也很对姐姐的脾气,可惜很多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风惊秋不解地看向少女,等待她继续解释。
“你是不是觉得,那位前辈明明有能力多照顾黄书玉一些,却在赐下丹药治好他的伤势以后,就再也不闻不问,有些不那么够意思?”少女明白风惊秋的心思,只是最后一句话,说得有几分委婉。
按照风惊秋的看法,岂止是不那么够意思,简直是太不够意思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太无情。
他点了点头,却没有说出自己的这些想法。
“傻弟弟啊,换在以前,姐姐是这么想的,可是如今我的想法却改变了。”少女又故作老气横秋起来,不过说的却是她真实的想法。
“你是不是觉得,那位前辈只要随手甩几点雨星出来,搁在黄书玉那里,就成了难得的甘霖了?”少女又道,还形象地打了个比喻。
风惊秋点点头,觉得这该是举手之劳,不解为何好像很难的样子。
“你想的也许没错,从黄书玉这方面来看,事情的确如此,但是,你有没有从那位前辈的角度想过呢?”少女提示道。
“哦……”风惊秋道,忍不住在心中琢磨起来。
“也许那位前辈要面对的,不止是一个黄书玉,要是很多黄书玉这样的旧识,都来求他甩点雨星当甘霖,他是不是还能承担得起呢?毕竟即使是筑基修士,能力也不是无限的。”少女继续道。
风惊秋闻言,若有所思。
“我们炼气期修士,固然有很多无奈和身不由己,可是筑基修士,也并非毫无烦恼,同样难免会有自己的无奈。如果那位前辈正面临自己的困境,又有谁能帮他呢?他帮黄书玉一把,摆脱自身困境的力量,可能就变弱一分。这样说来,他会不会也很为难呢?”少女感慨道。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有些明白了。”风惊秋点点头道。
听少女说到筑基修士也会有自己的困境时,他立即想到了爹娘,心中不由得想道:“爹娘为了自己,那可是操碎了心,自己不能修炼的问题,不正是爹娘的一个困境吗?”
风惊秋深知,多年以来,爹娘为自己不能修炼的事,费尽了心思,到处寻访高人,搜集秘方,不但消耗了大量资源,也耽误了大把时间,显然严重影响了自身的修炼。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没有自己的拖累,爹娘也许早已经开始准备结丹,甚至可能已经结成金丹,成为威震一方的金丹老祖。
如今想到这些,他对少女的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勾起了心中对爹娘的想念和牵挂。
“何况那位前辈跟黄书玉之间,也许只是当年有过那么一点点情分而已,未必是多么大的恩情。退一步讲,就算有很大的恩情又如何,这世上,忘恩负义的事,却也不少见的。”少女继续道。
说到这里,少女似乎有些激动,看得风惊秋有些莫名其妙。
“再说那位前辈后来不是再次出手,替黄书玉找了个卖灵丹的好生意嘛,说不定为了此事,那位前辈要欠下别人一个大人情呢。总之,在常人来看,该会觉得那位前辈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了,黄书玉也该是很满意,对那位前辈一直很感激呢。”少女接着道。
不过,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内心深处,却未必真的认同那位筑基期前辈的做法。相反,她可能更加赞同风惊秋一开始的感受。
风惊秋听了少女的一番话,也不由得更加佩服少女的见识,觉得这远不是自己能比的。
不过,风惊秋年纪还是阅历太浅,并没能从少女的话里,听出更多的东西。
少女这番看似平和的话,里面其实透着很多无奈。
要是风惊秋年纪再大些,阅历再深些,也许会猜想,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才会让一个小姑娘,表现出这样一副看透世情的样子。
“所以我才会说,其实黄书玉也是可怜之人,也可以说跟我们大家都差不多,都在去拼,去争,跟天争命,跟人争利,曾经有过风光,也有过低谷。可是,只要一天还活着,还对未来有所期待,就不得不去争啊!”少女又说出一番跟她的年龄不相称的话。
风惊秋却是深有同感,爹娘冒着生命危险去寻觅激灵草,在某种意义上说,不也是在与天争命吗?
只不过不是为他们自己去争,而是为了改变风惊秋的仙途命运。
少女慨叹一番,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有些神神秘秘地说道:“前不久城中出了一件大事,你可曾听说过?我也是昨晚刚听说的。”
风惊秋摇了摇头,心中颇觉奇怪,不知她说的是什么。
他这些天一直在坊市转悠,又不与其他人打交道,就算有什么大事发生,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