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日早上,看着松间雾绕,听着崖畔钟声,唐意隐隐升起恍若隔世之感。
如果,到老了能与心爱之人携手山林,找一处山好水好之地,过着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居生活,似乎也是不错的。
出家人生活规律,早睡早起,用过早饭后太阳还在山尖尖上。
唐意挂着与澹台凤鸣之间的午时之约,问明了路径,匆匆辞别了璃月,下山往淞山镇而去。
出来得早,唐意的脚程又快,到达镇上的时候,还只辰时刚过一点。
她也不急,一个人慢慢逛着,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很快,一条长长而热闹的街市很快出现在她的面前。
摩肩接踵的人群,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热气蒸腾的各色小吃,扑鼻而来的阵阵香气,此起彼伏的吆喝,夹着鸡鸣狗叫……竟是热闹得不得了。
这种地方,极少有这种穿着光鲜亮丽的女子出现,小贩自然格外热情,纷纷招揽生意。
“夫人,买只**。”
“买韭菜吧,早上摘的,新鲜。”
“这鱼早上才从河里钓上来,还在蹦着呢~”
唐意抿着嘴笑着,虽然什么也不买,仍是极认真地一个摊子接一个摊子逛过去。
穿过这条长街,是一片小树林,一群孩子的笑闹着,举着竹杆在树林里奔跑着,不时停下来,仰起一张张小脸,拿着竹杆在树杆上似乎是戳着什么又象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唐意唇边泛起一丝浅笑。
看来,不论古今,夏天捕蝉都是孩子们的乐趣呢。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童年时的自己,正领着孤儿院的那帮小罗卜头穿梭在郊外的林子里,灿亮的眼睛盯着每一棵树。
捕到的蝉可以当晚上的美餐,蝉衣积攒起来,卖到药店里,就变成开学后她的纸笔。
也正是为了那些孩子们,她才会在十岁那年毅然进入国安局,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现在,失去了她的庇护,孤儿院的那群弟妹们的生活变成什么样了呢?
淡淡的心酸与失落从心底涌出漫卷到眼底,明亮的眸子里氲氤着浓浓的雾气。
以为早已忘记,以为可以不在乎,原来不是。
这一刻,她不能动,更无法说,只能任乡愁澎湃,任心痛一波波地席卷着她……
“小公爷,可别过去,弄脏这身衣服~”孩子们童稚的笑声里,杂着的尖利的声音格外引人注目。
这声音她现在听着很熟——完全是在宫里整日听惯了的内侍们的声音。
奇怪的是,这里是淞山,远离京城数十里,内侍们怎会跑到这里来了?
她不自觉地转头,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孩子。
他约摸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束着紫金冠,穿着件镶金线大红百蝶穿花箭袖衫,蹬一双青缎粉底靴,身量在同龄的孩子里绝对是高挑的。
他正偏着头,愣愣地瞧着在林间玩耍笑闹的孩子。
显然,因为身份的束缚,他从未享受过这种乐趣,十分向往。
“滚,快滚!”几名家丁打扮的恶仆,奔入林中,凶神恶煞地驱赶着那些玩耍的孩子。
路旁停着一辆精美的四轮双辕锦缎马车——似乎,他打此路过,听到孩子们的笑闹声,停车下来观望。
唐意皱眉,忍不住走了过去。
见有人靠近,小男孩的仆人厉声喝叱,表情十分警惕:“什么人?”
很自然的,小男孩侧过身来,唐意不禁暗暗吸了口气,道了声可惜!
那孩子的右半边脸十分漂亮,而整个左眼眶却深深地凹陷进去,形成一个黑漆漆的洞!
这使得原本粉妆玉琢的他,看上去竟带了几分狰狞之色。
“看什么看,没见过瞎子吗?”小男孩近乎凶恶地瞪着唐意。
“想不想捉蝉?”唐意微微一笑,把目光投向树林:“我有办法,可以让你比他们捉得更快更多,而且更省事。”
“呃?”小男孩愣住。
“要不要试?”唐意不看他,径自往树林走:“我不能在这里停太久,顶多陪你玩半个时辰。如果你够聪明,咱们也许可以捉到二三十只,足够炸一盘做点心~”
“哪里来的疯妇,敢在小公爷面前胡言乱语!”家丁怒喝。
唐意已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只慌乱中跑散的孩子们掉落的小竹笼,拎在手里,回头,望着小男孩微笑。
“你,没骗我?”小男孩看着唐意,眼神惊疑不定。
“信不信随你~”唐意耸耸肩,随手拔了一根草棍在手里,低下头专心寻找蝉穴:“我自己玩也是一样的~”
“你说谎!”小男孩跟上来,轻蔑地训斥:“蝉都在树上,而且你都没有蛛网,怎么捉得到?”
“你说呢?”唐意轻笑。
“你想捡他们掉的,充数!”所以,她才根本不往树上看!
小男孩愤愤地揭露她的阴谋,却舍不得离开,亦步亦趋地跟着。
“拿着~”说话间,唐意已找到一只蝉穴,把竹笼交到他手上:“有没有水?给我一点~”
这种富贵人家的公子出行,不可能不备着饮用水。
“给她水~”
唐意接过水囊,把草棍**蝉穴,然后往里灌水,蝉果然顺着草棍爬了上来,束手就擒!
“捉到了!”小男孩高兴地大叫,竹笼递过去,把蝉装起来。
唐意“嘿嘿”一笑:“下面的,你自己来?”
“这么简单,本公子早就会了!”小男孩学着唐意,从地上拔了根草棍在手里,躬下腰,仔细寻找蝉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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