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意没有想到澹台凤鸣会去而复返,更没想到他是为送解药而来。
派个内侍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为什么要亲自过来呢?
这个问题,唐意不愿意多想,怕想得越深,心底的希翼会越多。
静静的,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听他们述说完前因后果,不等他们再分析厉害,便淡淡地道:“给我吧。”
“四嫂~”见她如此果决,澹台文清反而生出些犹豫:“还有几天时间,或许咱们可以再等等。”
“再等下去,结果会有不同吗?”唐意依旧是冷冷淡淡。
“呃~”澹台文清语塞。
“既然别无选择,何必拖拖拉拉?”她有些不耐。
澹台凤鸣交出瓷瓶,赵医女如释重负,急忙接在手里,出门唤孤岚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给她洗浴。
“臣等告退。”陈风望澹台文清一眼,拱手道别。
唐意望着仍杵在房里的澹台凤鸣,奇道:“你不走?”
“哦~”澹台凤鸣如梦初醒,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孤岚指挥着几名小宫女抬进来半人多高的浴桶,将兑了药膏的热水倒进去。
如霜和寻雁则抓紧时间,把床上的铺盖全部换了新的。
赵医女再三试过温度,这才敢让她们小心地把唐意抬入浴桶。
“啊~”新生的肌肤,遇到温热的水,痛楚排山倒海而来,唐意禁不住呻吟出声,身子迅速向下滑。
“哎呀~”孤岚惊呼一声,下意识就去拉她。
唐意全身皴裂,身上并无完好的肌肤,一拉之下,皮开肉绽,血色迅速晕染开来,染红了整个浴桶。
“小主~”闲云不忍猝看,泪水滑下眼眶。
孤岚吓得面无人色,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唐意继续往下,沉入水底,咕噜咕噜吃了好几口水。
几人又惊又吓,七手八脚她从水底捞出来,这么一放一拉,自然又撕开许多口子,大量鲜血涌出来。
唐意大叫一声,痛得昏死过去。
院外几个男人,听得胆颤心惊,大眼瞪着小眼,最后一至把目光转向澹台凤鸣。
“干嘛都看着朕?”澹台凤鸣一脸防备。
陈风先下手为强,抢先撇清:“我身为臣子,爱莫能助~”
“四嫂可是你的妃子~”澹台文清两手一摊:“要不然,本王倒是很乐意帮她一把~”
“皇上,”武德贵垂头看着脚尖,细声细气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更何况,这浮屠于他还有极大的用处,姑且委屈一次又何妨?
澹台凤鸣冷哼一声,悻悻然地推门而入。
“你们轻点啊,伤着小主了~”寝宫里,赵医女又气又急又是心疼,低声叱骂。
“碰她便出血,不扶又会淹死,你要我们怎么办?”孤岚心中委屈,忍不住回嘴:“有本事,你来弄?”
“没用的奴才!”冷嗖嗖的声音传入耳膜。
大力涌来,几名宫女身不由己,纷纷倒飞出去,怦怦撞在一起,一时间尖叫声四起。
“滚!”澹台凤鸣沉声低喝。
“皇,皇上?”看清来人,众宫女瑟瑟而抖,连滚带爬地往外走。
澹台凤鸣双臂平伸,稳稳地托住唐意,令她的身子沉在药水之中,冷冷地道:“赵医女,你留下。”
“是~”赵医女惊魂稍定,爬过去,跪在浴桶边:“皇,皇上,小主的衣服结了痂,需泡软了才能一点一点地剪开剥离。另外药性也需浸泡半个时辰后才能充分发挥……”
她可不敢让皇上一动不动地托着小主半个时辰……
“无妨,”澹台凤鸣蹙眉,瞧着这半桶满是腥臭味的血水:“流这么多血,需不需要处理一下?”
“呃~”赵医女心有恻恻,低低地答:“小主身上无一处不是伤,稍稍移动一下就是撕心裂肺地疼,倒不如任它自行愈合。好在,这都是些皮外伤,性命却是无碍。”
澹台凤鸣不语,心中隐隐做痛。
病痛缠身,经月累日的侵蚀着她,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这样的痛楚,即便是一个大男人也承受不起。
难怪她会在短短一月之间形销骨立,判若两人。
赵医女跪在桶边,以手试探着水的温度,不时舀些热水,小心翼翼地顺着桶沿添进去,不使半点溅到她的身上。
估摸着差不多了,寻了把剪子,轻轻的,一点一点地将唐意的衣服剪开。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竟费了盏茶时间,终于把唐意自血衣下剥离。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额上滴下汗来。
“这件衣服,小主已穿了月余,衣上的血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早已不知结了几层痂~”她不敢看那副伤痕累累的身体,垂眸望着散落一地的碎片,失声痛哭。
看着这具几乎只剩骨架的躯壳,澹台凤鸣必需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掩饰住心中的悸动,嘎声道:“做事吧!”
数个时辰之前,她卧在床上,语气轻松地跟他说话。
虽然虚弱,精神状态却极好,尤其那双眼睛,更是亮得出奇。
谁又能想象得到锦被之下,她的身体已然一弱至斯?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翻涌着,撕扯着,几欲破体而出……
赵医女心知失态,擦干了眼泪,取了干净的白布过来,不敢擦拭,只轻轻地包住唐意。
即便是这样,依旧不停有新鲜的血液不停地渗出来。
澹台凤鸣抱着她大步走到床榻,半跪着在床边,将她轻轻地放下,头也不抬地道:“药~”
“嘎?”赵医女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要亲自替她上药,忙忙地把药递给他,踮着脚尖,悄悄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