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程夫子趾高气扬,昂首挺胸的大步前行。
罗威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带着那只青毛狗慢慢地跟在程夫子身后。
之前罗威还对嵩阳书院抱着几分期许,但现在他压根没有精神抬起头来,打量一下这富丽堂皇,金光闪闪的天下圣地。
走了好大一段路,进了一间房子之后,程夫子在一张书案前坐了下来,盯着罗威看了半晌,道:“可有行过拜师之礼?”。
“啊?”罗威茫然地抬起头来,疑惑地道。
要知道,儒家在拜师的时候,弟子是要对师父行三叩,奉茶和呈上拜师礼的。
如果罗威是从外门弟子晋升为内门弟子的,自然不需要再行拜师礼了。但现在他直接成为了内门弟子,程夫子自然有此一问。
“啊什么啊?问你有没有拜师之礼?”程夫子眉头微皱,喝道。
“好像没有吧!”罗威挠着头,想了一下,道。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程夫子不耐烦地道。
“没有!”罗威十分笃定地道。
“是么?”程夫子想了一下,道:“念在北疆战事吃紧,扫北王又走得急,所以,你的拜师之礼就简化了,你只需要对着文庙叩头一次,然后再给我磕三个头,奉上茶水,呈上拜师礼,就算是定下师生关系,你懂了么?”
罗威咧了咧嘴,眼睛叽里咕噜地乱转了一通,龇着牙,道:“那个……我可以不拜你为师么?”
“不行!”程夫子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道。
“哦。”罗威无奈地咂了砸嘴,瞄了一眼程夫子那张老脸,嘴里连呼倒霉,恐怕自家老子是知晓这拜师礼的,否则他也不会溜的这么快,居然连自己的拜师之礼的仪式都不参加,可关键是自己什么也没有准备啊!
罗威挠了挠脑袋,一回头瞧见了身边刚被自己整过的准师兄徐海,于是他眼睛一转,就有了想法。
“敢问这位徐师兄,你拜师的时候给程先生送的什么拜师礼?”。
面对罗威的问题,程夫子先是看了一眼徐海,慢悠悠地道:“徐海自幼家贫,拜我为师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一斗米,他用了半斗!”
“这么说,我也用半斗米就可以了?”罗威一咧嘴,道。
程夫子摇了摇头,道:“你没听懂!他用的不是半斗米,而是半数家资!”
“什么?半数家资?”罗威一下子蹦了起来,心中盘算了一下:这老家伙还真敢说啊!难道他要跟扫北王府要一半的财产?
罗威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没有这么说,他揶揄道:“如此说来,先生未免有些不公吧?为师者,难道不是一视同仁么?”
“哦?难道你没有听说因材施教,因人而异么?”程夫子微微地一笑,似乎吃定了罗威。
罗威一看,这下好了,说又说不过,跑又跑不了,最后他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与先生说实话吧!我确实没拜过老师,但也没有人提醒我这事儿啊,所以这方面的礼节我真的不大懂,真没有听说过要半数家资啊……”
“哈哈哈……”程夫子一见罗威如此吃瘪,不由地大乐。
好一会儿,程夫子才停住笑声,道:“你给我赋诗一首,如果写得好,权当拜师礼了,如何?”
此时,他要罗威赋诗一首,绝不是有意难为,而是要试探一下罗威是不是真是传闻中的那个废材。因为他始终不相信,能写出那么工整的对联的人,会是一个废材!
罗威转了一下眼睛,笑道:“如果我作不出来,是不是就不用拜你为师了?”
“那就用半数家资!”程夫子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好吧!我试试看啊!”罗威瞥了一眼,一脸严肃的程夫子,道。
“不是试试!是一定!”程夫子不依不饶地道。
“好吧!”罗威彻底地屈服了。
幻觉!一定是幻觉!
旁边的徐海吃惊地看着这一老一少的一问一答,这还是自己心目中那个严厉的老师,他居然也有如此一面?
“既然拜师的事情不能更改了,那我先拜师,随后再呈上拜师礼行么?”罗威嬉皮笑脸地道。
“也好!”难得程夫子没有说什么。
于是,罗威先对着书院文庙的方向磕了一个头,之后又对着程夫子连拜了三次,然后双手捧起桌上茶盏,规规矩矩奉给端坐的程夫子。
程夫子倒也没有为难他,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道:“你可以改口叫我程师了!我门下没什么规矩,嗯……规矩都写在我给你的那本书律里,你好好看,千万不要触犯!你我师徒名分已定,你若触犯了,我必惩罚你,就是你爹出面也不行!”
罗威一听,立刻愁眉苦脸地嘟囔道:“这也是叫没什么规矩?那本书律上明明写着三百余条呢!”
“既然师徒名分已定,那我是不是就不用赋诗一首了?怪麻烦的……”罗威有点贼心不死地,道。
随着程夫子从袖子中缓缓抽出一把黑玉的戒尺来,罗威说话的声音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了。
最后罗威无奈地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尘土,怏怏不快地道:“好吧!好吧!让我赋诗一首就赋诗一首,这有什么难的啊!让我想想啊!”
“嗯……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下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罗威赠程师题。”
良久——
“砰!”的一声,把罗威吓了一跳。
只见,程夫子狠狠地一拍桌案,那缕山羊胡都翘起来了,怒叱道:“如此好诗,都被你给糟蹋了!扫兴!。
细细地琢磨一下,罗威的这首诗言辞恳切,确实是在歌颂师者的,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再加上那副阴阳怪气的强调,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不真诚。
罗威张了张嘴,一脸的惊愕,这首诗可是他搜肠刮肚从自己脑海中找出来的,本来想拍一下程夫了的马屁,没想还适得其反了!
“看什么看!不上课了么?”程夫子一扭头看到了徐海还在,就气呼呼地冲着吼了一声。
吓得徐海一溜烟儿就跑了,刚到门口,他又小心翼翼回头,道:“程师,今天你不去授课了么?”
程夫子一拍脑门儿,挥了挥手,道:“马上就去!”。
“你!跟我来!”程夫子一回头,又对着罗威咆哮道。他感觉自己都要被罗威给气糊涂了,
罗威一咧嘴,赶紧跟上,心中暗道:有话好好说嘛!我又没把你怎么样!至于这样么?
学堂门口,程夫子轻轻地咳嗽一声,一手拿着书卷在前,一手拿着黑玉戒尺走了进去。
学堂内,三十余人齐齐噤声,正襟危坐,齐齐地盯着程夫子身后的这人。
程夫子面无表情地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罗威!你自己去找个座位坐下!”
“哦!”罗威答应一声,乖乖地去找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