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天津被辟为通商口岸后,西方列强纷纷在天津设立租界,天津成为中国北方开放的前沿和近代中国“洋务”运动的基地。由天津开始的军事近代化,以及铁路、电报、电话、邮政、采矿、近代教育、司法等方面建设,均开全国之先河,天津成为当时中国第二大工商业城市和北方最大的金融商贸中心。
日头渐高,天气也慢慢开始暖和,街上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穆正阳走在天津的街头,第一次亲眼见识清末城市的繁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只是每个人背后拖着的那一根辫子,显得格外的晃眼。
摸了摸自己光亮的头顶,穆正阳开始觉得前任二狗儿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做了一件极正确的事情。
繁华背后,也有更多的苦泪。街道的边角,有很多衣衫破旧的汉子,这些人一个个蜷缩着蹲在街道的两旁,等着雇主上来招呼,好有个卖力气的活计,赚几个铜板好活下去。
清末年间,底层的百姓日子其实还是可以的,日子虽然苦困,但总还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只是古代社会,老百姓天一黑除了躺着床上造人之外,实在没有太多的娱乐。家里丁口是多了,但地还是那么些地,人多地少,多余的人手没事可干,游手好闲也不是事儿,许多人也就都如二狗一样涌入了城里讨生活。
再说了,大城市机会也多嘛,很多人还是抱着发家致富的梦想的。
正当穆正阳路过的时候,他身侧的一家米铺突然有了响动,一个戴着老花镜,身着灰色长衫的老掌柜站在了门口,招呼道:“招壮汉十名,城东码头运货,每人二个铜板。”
原本还毫无生气的一众汉子仿佛是充血了一般,顿时间有了活力,齐忙聚拢了过来。
“刘掌柜,招我,招我。”
“刘掌柜,找我,咱老王头的力气你是知道的。”
……
众人口中的刘掌柜久顿了一会,整了整眼镜,这才咳嗽了嗓子,喊道:“各位的情况老汉我当然也知道,可总不能厚此薄彼,以前在老汉这领过活的就先散去吧,没有领过活的,就在这里画个押。”
米铺的这行情并非是特例,这年头生意也就这样,需要雇人用的老板又能有几个?能有一个店铺掌柜出来招呼,立马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争夺这难得的机会。
这一幕,穆正阳看的多少有些心酸,一叶知秋,这天津城里的景象又何尝不是整个中国时局的写照?
落后的制度束缚了国人几百年,与主流世界渐行渐远。即便是在这和平年间,老百姓也就只能勉强混个温饱,一旦乱世来临,那日子就让人不敢想象了。
千里饿殍,满目苍夷,那种人间地狱的惨象,一想到这种境况,穆正阳双手本来就紧握的拳头握得越发的紧了,时不我待啊!
正当老掌柜点齐了十个人,就要领着他们去运货的时候,一队官兵拐过了街角,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穆正阳前世作为共和国的优秀军人,狂热的军事爱好者,对清末的部队也是没少研究,可这亲眼见到,却还是头一次。
这一队官兵大概二十来人,走着并不整齐的队列,都穿着类似布袋式的裤子,并不那么合色的战袄,头戴一顶圆锥形的大笠帽;像扛铁锹一样的扛着他们的武器,落后于时代的火绳枪,其中有几人甚至只是扛着长矛。
就看这架势,不用想也知道,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清末城防营了,曾经是朝廷几十万的绿营中的一员。如今已经是不堪一用,也就只能用来在城里的维持一下治安罢了。
如果以现代解放军的标准来衡量,这一队官兵根本上不了台面,甚至连正式的军队都谈不上。
细想来也不奇怪,清末的绿营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比随便聚拢一群缺乏训练的农民也强不了多少,拿上了枪杆子就等于是军队的。
倒是领头的队官比较有意思,抬头挺胸,步法矫健,很有精神头,军人范儿比较足,不像是个混吃等死的货,只是不知道这么个人,怎么会带上这么一队太不让人入眼的属下。
这队官兵穆正阳看不上眼,可它对普通百姓的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
当即,那些机警的店掌柜连忙躲回了店里,并将店门紧紧地关上。而那一群汉子也做了鸟兽散,腿脚利索的快一步窜入了街旁的巷子里,没了踪影;实在走不疾的,也都靠着街边蹲了下来,丝毫不敢大声说话。
顿时间,原本为了抢活而热闹的场面就变得死静了下来。
这队官兵在穆正阳身前不远处停下,然后在领头队官的指挥下,迅速将眼前的这家米铺给包围了起来,原本跟在老掌柜身后的十个汉子这会也是吓得赶紧躲到了人堆去。
倒是这个老掌柜应该见过不少世面,脸色虽然变了变,但总的来说,还算镇定。
“这位官老爷,来,抽个烟。”说着连忙招呼着要给中年队官点烟,却被一手甩开了,他也不尴尬,依旧自顾地说道,“官老爷,不知道你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小老二店里做的是合法买卖,本分经营,可从来都没有干以次充好,偷税漏税的事情啊。”
说着,老掌柜还拿了点碎银子,要给中年队官手里头塞。
中年队官大手一推,却是很干脆地给拒了,神色一正,板着脸冷声道:“不干啥,抓叛党。来呀,把这店铺里的人全给我抓起来。”
现如今这岁月,在这天津城里头当家做主的,自然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李中堂。他这人向来都是紧跟着太后老佛爷的。
慈禧太后将发动维新变法的新派人士定为叛党,要抓拿问案,他自然是要鼎力支持的。也视新派党人为毒瘤,打压起来可是毫不手软的。
“官老爷,你可是冤枉了小老二了,小老二在这天津城里经营买卖几十年,谁不知道咱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怎么会干窝藏叛党这种事情呢。”
“你确实是不敢。”中年队官冷笑了一声,喝道,“可是他们敢。”
说着,一众士兵压着三个人出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是一副激进青年的装扮,其中一人甚至连辫子都给剪了,看神色就知道有那么一股子热血。
老掌柜一看几人被抓,吓的连忙跪了下来,扯住年轻上尉的衣角,哭喊着道:“官老爷,你一定是弄错了,我儿子他一定不是叛党,一定不是的。”
“爹,你也别求他了,如果说康先生和梁先生他们这样一心为国为君的新派人士都是叛党的话,那孩儿也宁愿附他们羽翼,就是孩儿帮助他们逃走的,要杀要刮由他就是了。”
说话的是被抓三人中的一个刚刚二十岁的青年,一脸的豪气,还真有几分思想进步的新派党人的架势。
“儿啊,你犯糊涂了,怎么能这样说?还不快给官老爷认个错,你非要把我气死你才甘心是吧?”
青年别过了脸去,强自装着没看见老父亲的哭喊,反而朝着中年队官骂了过去。
“曹锟,你这个北洋军的败类,不要以为背后有人撑腰,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等我们变法成功了,会有人来取你的小命的。”
这话听了,中年队官还没怎么的,一旁的穆正阳反倒是有些愣了。
曹锟?
穆正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刚一穿越过来,就遇上了一个牛人了?如果此曹锟真的就是历史上那个曹锟的话,那可不得了,后来可是当过中华民国大总统,直系军阀首领的强人,近代历史上也是留下过辉煌一笔的人物。
应该不至于这么走运吧,一来就遇到传说中的人物?只是曹锟名字少见,又限于北洋军中……想想,1900年,曹锟也确实名声不显,职位并不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