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伯英从赵思孝手中接过烟火,点上一根,狠狠抽了一口,徐徐吐出烟雾,似乎久旱逢甘霖的龟裂土地。然后把烟火一起塞进污脏的西服口袋里。“你的面子不小,谢谢兄弟啦。”
“这算什么,举手之劳。”
“呵呵,刚才审讯室里的晚饭,也一定够丰盛吧?”
赵思孝咬着嘴唇,看着武伯英。“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武伯英没有说话,想起了李直,用嘴唇把烟挪到了另一边嘴角
赵思孝带着几分讨好:“这个我清楚。胡处长交代我照顾你,别的什么都没说,就说你是他的朋友。至于你的一日言行报告,该说的我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说。只要老哥你一拐弯儿,就是我的上司,我不傻。”
武伯英又狠狠抽了口烟,然后把烟蒂弹向无花果树。“那倒不必,你现在就可以给胡汉良报告,我想通了。”
“老哥,你不骗我吧?”赵思孝有些不相信,“我才上了这条船,这种事情,不敢随便乱报。”
武伯英继续看着天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这半生,走到今天,是该为国家效力的时候了。”
齐北听完胡汉良的汇报,反倒没有攻克难关的欣喜,命令将两人从莲湖密监赶紧转过来。天已经黑了,西楼的巡官办公室灯火通明,齐北和胡汉良各自盘踞着一个沙发,等待着武伯英。胡汉良大而化之,鼓吹赵思孝说服武伯英的功劳,也就暗表了自己的功劳,攻克赵思孝是首功,攻克武伯英就是功上加功。
齐北半天没有回应,听完胡汉良的絮叨,才缓缓说:“我犯了一个错误,不该安排赵思孝监视武伯英。没想到他如此愚蠢,居然被武伯英看了出来。这个人,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可惜了。由此也可见,我看中武伯英,倒不是一个错误。”
“巡座,这小子刚才还给我说了,想见你。”
“不见,把他送回草滩农场,再关一段时间。”
胡汉良很诧异:“再把他关回去,我岂不是言而无信了吗?”
“对他还讲什么信誉,你安排吧,再关一个月,然后让他家里人保出去。他和武伯英不同,武伯英的作用在于明处,他的作用在于暗处,不然,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把他好好洗洗,漂白之后,勉强还能使用。用的时候,我再见他。”
“我还真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用场。”胡汉良明白了齐北的用意,由衷敬佩,“我原打算,把他充实到李直的机要科,专门监听张学良那个大功率电报机。”
“大功率电报机,属于核心机密,他不宜参与。这种漂白的人,最好反潜回去,如果能为我用,将起到不可限量的作用。如果他不幸又染上了红色,我些就公布他的投诚经历,***对叛变的人,从来都不手软。”
“好,我安排李直去办。”
“看来截获的电报属实。刘玎今天已经出发去陕北,一定是向***中央当面汇报,张学良申请加入***的事情。张学良肯定意识到那台大功率被监听,还故意让我些截获他的入党电报,有些示威的味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既然属实,你告诉李直,可以向南京发报,完整详细地汇报此事。”
胡汉良点头应允。“属下想不明白,***有什么魔力,居然让我们的三军副统帅,都想加入他们的行列。”
“张学良向我些示威,就是向南京示威。目前局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南京也拿他没办法。最近是特殊时期,我些要加重监视力度,把能用的人全撒出去。更要联合马志贤,特别把杨虎城做为重点目标,看看他最近几天的反应。各方都有自己的算盘,不过他们俩的算盘珠,因为抗日,倒是穿在了一起。如果这根算棍儿上,再加上杨虎城这颗算珠,那么西安这把算盘就彻底乱了。”
胡汉良若有所思:“南京老头子的算盘,在全国一片抗日的声浪里,是有点显得不那么协调。”
齐北神情严肃:“老头子怎么想,不是我些能讨论的。因为我些是吃他这碗饭的,这就是我些安身立命之所在,所以我些不问对错。”
“关于胡宗南部队里的***活动迹象,要不要也报告南京?他们可是老头子眼中的头等红人。”
“报,正因为他是红人,才更要报告。知而不报,是我些的责任。知而不罚,就不是我些的责任了。”
“胡宗南正在研读马列书籍,蒋鼎文效仿***的军队政治工作,而且都和***的人有秘密接触。对亲共的老同学老战友,他们都很讲情面,怎么都疯了。”
“老头子当校长时,蒋是同乡加队长,胡是同乡加学员。他些都是老头子栽培的树苗,靠老头子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所以不用担心他些。报告时,电文力求客观真实,而张、杨不同,电文可以有倾向,多加推测和判断。”
“要不要把张学良申请加入***的消息,透露出去,曝曝光?老头子不是想免掉张、杨嘛,咱们先造造舆论声势,然后罢免他们就顺理成章了。”
“报纸有时候会帮倒忙的。***目前虽然苟延残喘,但是把抗日喊得最为响亮,抓住了人心所向。张的事情宣扬出去,只能助长了他些的气焰,把形势搞得更乱。而且,恐怕会引起军界很多人的响应,也许跳出来的就不止一个张学良了,这些鲁莽军汉,哪懂得‘抗日抗日,从长计议’的道理。”
胡汉良狞笑起来,对齐北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