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胡汉良又去了新运办公室,只有武伯英一个人在。胡汉良嘴上和武伯英打招呼寒暄,眼睛却不断瞟向黄秀玉的办公桌,似乎那里有巨大的吸引力,不能抗拒。武伯英给他点了根烟卷,嗤着鼻子笑:“出去了。”
胡汉良这才回过神来。“不是,武总,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呵,那是什么样?”武伯英吐了一口烟,“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有英雄,才难过美人关。”
胡汉良大笑了几声,被烟呛得咳嗽,平复之后正色道:“我来为了别的事情。”
武伯英舔着牙齿看他。“免谈,别的事情免谈。”
“武总,你太敏感了。”胡汉良又笑,“我来,是请你吃饭。”
“吃什么饭?”武伯英反应过来,“请客?是该吃顿饭,庆祝你修成了正果,成了调查处佛龛里的正神。”
胡汉良屈指夹烟,点了点武伯英:“你们读书人的嘴巴,赛过刀子。”
“好,我一定参加。”
“无酒不成宴,这顿饭,没你不成。我这次,单单请你们新运分会吃饭。别的部门,我根本不请。”胡汉良压低嗓门,“巡座这次来,一顿接风饭都没吃。”
武伯英意味深长地笑笑。“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哈哈,在乎山水之间。”
“黄秀玉,你自己去请。”
“她也是这么说的,就差你了。”胡汉良轻拍着桌子笑,捏细了嗓子模仿黄秀玉的腔调,“武总,你得亲自去请。”恢复本声,“你们新运分会的,怎么都这么讲究!”
武伯英笑着摇头,把烟灰掸进烟灰缸里。
胡汉良又看看黄秀玉的办公桌:“上午你不在,我就给她说了,慨然应允。一听我要请你们吃西餐,那高兴劲儿,别提了。可怜哪,孤身一人,来到西安,没人疼爱。”
武伯英玩笑着看他:“怜香惜玉的人,西安有的是。”
“你就不是。”胡汉良说完,神色突然正经起来,偏头看看门外,把嗓音压得更低,凑近武伯英的耳边,“前几天听齐巡讲过你二弟的事情。没想到,还有这么冤枉的事情。一个萝卜两头切,既收钱又杀人,妈了巴子的!”
武伯英听言神色凝重起来,死死盯着烟灰缸。
“齐巡当时审过你弟弟,他知道。他也想保,但是没保住。有人想要老二的命,他也没办法。我问是谁,他没说。”胡汉良离开武伯英耳畔,直起身子,“那时候,我还在军界,三年前就是团正了。谁想到了中统,升得这么慢,才升的处长。妈了巴子,中统坏人太多了……”
武伯英抬眼看看他,胡汉良才意识到自己扯远了。“你知道,我两个哥哥也是冤枉死的,妈了巴子。我想报仇,却连个由头都找不到。有仇不报非君子,只要你过来,调查处就是咱哥俩的。”说着咬牙切齿发狠,“进了这个门,查起来才方便,咱们一起,把这个人查出来。就算是天王老子,就算远在天边,也弄死他!”
“怎么又提这事?”武伯英突然面泛愠色,“我不可能去你们调查处。二弟咎由自取,无话可说。”
胡汉良烦躁地把烟蒂蹭灭。“好好好,不提不提。”
齐北正聚精会神汇总全城暗探送来的简报,特别对张学良和杨虎城公馆二十四小时监视日报看得分外仔细。分析和思考各色进出人员的目的,然后择其重要及可疑之人编成报告,交由机要科向南京方面发报。他刚提笔写了几个字,电话铃就响了,放下笔拿起听筒,胡汉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没戏。”
“是吗?”齐北腔调很冷。
“他向来如此,与世无争,只想要份清静。”
“是吗?”齐北嘴角拧了一下,“那我些就抢了他清静,岂不是就有了他想要的东西了吗?”
“您的意思?”
“三顾而不得,那就烧了他的茅庐。”
“我来唱黑脸,哈哈,燕人张飞张翼德!”胡汉良大笑,“巡座,我还是不明白,为何偏偏要他?”
齐北沉默了一会儿,捏起钢笔帽在桌上轻轻敲击,笔帽在指间翻滚。“记得我给你说过,武仲明是我唯一的失败。如果武伯英来当这个科长,替**出力,不但弥补了我的失败,恐怕武仲明的鬼魂,在地狱里也不得安生。”
胡汉良无声狞笑,电话里却不露丝毫。每个睿智的人都会执迷于一事,难以自拔得愚蠢,齐北的交结原来在这里。“巡座,我说个不该说的,那个弄死武仲明的人,我已经知道了。”
齐北声音带着怒气反诘:“你是个聪明人,但是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