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窄巷,云锦疾步而走,她隐隐觉得身后有人相随,每每想要看得真切却是一回身什么也寻不出来。
惴惴中,她直觉有人要取她性命,是谁?多少次午夜梦回,她被拉入深渊,彼时惊惧惶恐与此时无异。
她站在晦暗的街巷里,前路渺渺,后路又是危机四伏,一时里她停住步子,竟是进退两难,忽地,只见暗夜里杀出一人,她依旧看不清楚眉目,只见短剑寒光映衬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杀机重重的眼。
只这一瞬间,她来不及伸手拔剑,她一咬牙,她怎么疏忽了,疏忽了防身的剑。直觉此一时,那柄短剑直捣她喉间,她眼前一花,梦中惊醒,又是一身湿粘。
七月酷暑,南地早已热得难耐,这几****时常睡不安稳,今日入夜下了一场骤雨,终是凉爽许多,却是不想,夜来发一场噩梦,心有余悸,辗转里再难入眠。
至此,云锦轻叹一声,翻身下榻,点了灯,坐去西窗下,侧身几案上静卧一枚纸鸢,那是临别时侯沈焕所赠。
春日早已过去,他本说仲夏或是拿下谷城,彼时许能折返回府中相聚,而如今眼看夏末将至,却迟迟未能将此城池攻克。
昏黄里,云锦从案上匣中翻出几页帛书,素锦上沈焕笔墨细腻,款款而言,大概常说这几月里战局形势,虽是未曾详尽相告,但她到底也知道此种军情多半不便细数,许是他堤防着旁人。
又有时候,他也提及些北地异闻,神鬼之事居多,多是他听来的军中传言,他只当与她消遣,言语里亦见风趣,却常是点到为止。言辞里他又时常叮嘱她些三餐食宿的琐事,俨然家书模样。
云锦时常将此些书信反复细读,心中暗暗又是捉摸再三,字里行间捕风捉影,她儿时别家,入山中修行,虽有师父庇护,却到底不如家中爹娘姊妹能将日常琐事悉数。这些岁月里,似是嫌少有人如他般与她细腻言语。
他二人到底还是主仆,只是这一时,灯火摇曳,她起心动念,将此温润的笔墨解读出些僭越的心思。
正是一人想的出神,眉眼里露出些赧意思,却又是陡然间,心思电转,微簇了眉目沉下脸来。
这数月里,他书信未断,每月月头前后,他所遣信差便大抵可至府中,只是这日已然月末,却是迟迟未见有人来报,隐隐中,她似是生出焦灼。
心口里有些难奈之意,她着实有些难安,这几日坊间也有传闻,说那潭溪王似是败走难逃,一月里丢了几座城池,她知此些传言并不可皆信,往日里亦有别有用心之人言语此种,她虽心惊,却到底叫那沈焕的书信打消了顾虑,她想这一时多半是些不得佐证的流言蜚语,而他书信未至,到底叫她心中忧虑,潜了探子去探,一去也是好些时日,不见踪迹。
到底是心中惴惴,一人盯了灯火出了神,却是叫一声炸雷惊得心颤,那偏阁里由乳母照料的沈怆也是哇哇哭闹起来。
一阵心惊,她方要起身入偏阁抚慰,却又听得廊外一阵碎步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