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寺坐落在云州岳陵城东郊十里处的紫阳山上,传寺已有四百余年,开寺主持乃是云州梦德城内一年轻书生,生性善良。书生本想以文入天下,授世人以仁德之心,却无奈正值天下风起云涌之时,无疾而终。后得一机缘巧合,行善之时救了一位得道高僧,得以引入佛寺高院,习得佛法真经。二十余年日夜闭关研读,出关之日风云骤起,日月暗淡,背顶紫霞金光,脚踏七彩祥云,慈眉善目,众人皆以为真佛降世,无不跪拜折服,出关之后,便下山游历天下。苦行九州七十二城六十七年,足迹踏遍中土大地,一路善行广见,世人纷纷效仿。
江湖每有大事发生,必见其身影,调解纷争,化各方干戈于玉帛。
至今,南华寺已传有八位神僧,当代主持化方神僧已逾耄耋之年,一身佛法通玄,德厚仁广,时常在各城派米发粮,赈灾救济,乃天下之大幸。
南华寺所处紫阳山风景壮丽,奇险高耸,但逢晴空万里,整座山峰便会仿佛如仙女紫色罗裙一般,从山巅垂落下来,直至山脚,由此得紫阳之名,云州八城及附近诸城子民皆慕名而来,欣欣向往。只是每月初一十五,满月之际,必定山风怒号,阴凉凄冷,紫阳山当天也只会余南华寺众僧人居住山中。僧人从小修习《金刚经》与《明王经》,身体素质异于常人,阳刚之气旺盛无比,是以相安无事。
寺里僧侣众多,香火鼎盛,由山下前往寺里上香的游客大多由紫阳山山阴处正门上山,经九九八百一十级台阶,转心桥,历花海,过灵潭,便可到南华寺正殿天音殿,殿前为一片足以容纳万人顶礼朝圣的白玉石广场,每至灯火庙会,必定人山人海,好不热闹。殿内正对面供有三尊大佛,左右又各有两尊,有的搔首弄耳,有的慈眉善目,形态不一。大佛金碧辉煌,惟妙惟肖,常常可听到佛音缭绕,玄即又玄,因此得天音名,殿顶重檐,皆是琉璃瓦所筑,流光灿烂,上下左右两端各有一只护寺金狮镇压怒目嗔痴,镇压四方。
由天音殿正左方小路一路向上可以到紫阳山巅,向下则弯弯曲曲,多峡谷陡坡,可以直至后山禅房,寻常人要在寺里过夜,皆是由一位寺里老人带路,虽奇险无比,好在山林老竹,风景怡人,山鸡野兔,时而有之。南华寺并不阻止外人入山捕猎,捕兽人也每每经过南华寺山门道路右侧一处高台时,放生所有活着的生物,以望行善积德,长而久之,那高台也被世人冠以“善台”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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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初一,距离善台西方五里之处的云州岳陵城,此时,岳陵城城南一处气派府宅内张灯结彩,侍女管事忙碌不已,门外灯笼高挂,四处贴着“喜”字。只见门上紫檀牌匾中霍然写着“云府”两个大字,原来是三日之后岳陵云家与梦德许家将要结成连理之好,下人正在赶紧布置。
“爹,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要把梦姐嫁出去啊。”云府议事厅,云家小公子云心推门而入质问当代云家家主云战,议事厅内族人满座,云战坐在为首的座位上,一身白衣,三四十岁模样,看得出年轻时定时一代风流俊少,只是如今却却皱纹横生,隐约露出满面愁容。
看着云心有些失礼的从门外进来,云战没有说什么,压下所议之事,露出笑容,亲切道:“心儿,你从浩阳书院连夜赶回来累了吧,我去让吴妈给你做碗洵鱼汤解解乏。”说完叫来门外候命的管事,吩咐下去。
云心以为他爹要将这件事打发过去,急忙走到云战座位身旁,拉着他身上白衫,装作可怜道:“爹,我不要你把梦姐嫁出去,娘亲走的早,你又常常忙于家族之事,从小就只有梦姐最疼我.”
不待云心说完,坐于议事厅左手第一位的云家大长老站起微怒道:“胡闹,诸位长老客卿所仪之事,岂容你一小小孩童插嘴,议事厅此等庄严之地,快速速退下。”
“大长老太过于言重了吧”云战不怒自威护短道,又转身轻抚云后脑勺,微笑问道:“心儿,你已过了舞勺之年了吧?”
云心轻轻推开云战天的手掌,触碰之中,察觉到父亲的手掌在自己求学的这几年间已布满练剑产生的老茧,看着那张原本俊逸的脸上已布满沧桑,正色道:“是的,已过一月有余,梦姐的来信中也没有提及嫁人一事,此次离开书院乃是私自所为,以后怕是回不去了,不过书本古籍都已熟记于心,不打紧。”
云战思虑了一会,又恢复明朗笑容,环顾四周,道:“既然这样,那今天就进行“七答十五问”吧,长老都在此,也就不用召集了。”
大长老眉头一皱,劝道:“这恐怕不合适吧,“七答十五问”乃是云家子弟成年礼之事,他只不过十三岁,提前这么久,于祖宗规矩不合啊。“
云战淡然道“特殊之时行特殊之事,况且能不能过也要看诸位长老所出之题,看他到底有无资质,若不过,那也无妨,若能过,倒也不失为一大幸。”说完唤来管事打了一盆水,拿出件云袍。云心看到父亲对自己如此有信心,便走到云战座位之后背对着的云家第一位家主亲笔所书“云起”牌匾下,焚香礼祭,立身换衣。
大长老看事已至此,便深深对“云起”牌匾鞠了一躬,起身对着坐在议事厅末位的一年轻男子道:“云毅,你先来吧。”
那名叫作云毅的男子衣袂飘飘,被大长老点名站起身来,对着立身于牌匾左侧的云心微微笑道:“云心侄儿,大长老让我第一个考你,我实在于心不忍啊,我便说一个简单的吧,走跑奔驰,何为行?”
云心看着云毅,轻松自然道:“千山万水,九州七十二城,爬山涉水为行,苦行为行,行无非为两种,一种学以自富,一种善以济人。”
云毅听后点点头,便坐了下去,大长老便叫坐于自己对面的一位青衣客卿说话。那位客卿素衣仆仆,像是一位得道高人,站起身便问:“云心小公子,我乃是一散修,但修的是道法,便为你个“何为道”吧?“
云心听后恭敬的对那道人鞠了一躬,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万物皆有一道,此乃大道,大道不可逆,道人修习之道为顺应人命的逆天之道,虽束缚于天地,但亦有飞升之人,破碎虚空,照实说来,道便是法则,道法便是突破法则。”
那道人闻言后,赞赏道:“道亦可道,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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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心从议事厅出来之时,已过日过响午,云战跟在其后,一起向后院的一片石林走去。石林摆放规则,洞柱成群,中间小石子铺路,脚着布履走在上面便会按摩脚底穴道,长而久之,神清气爽。石林东侧有一池潭,湖水清澈见底,里面有两群锦鲤时而露出睡眠,时而交叉旋转,石林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父子来到一处六角小亭,亭中石桌石椅,相继坐下。
“心儿,你今天表现非凡,连青莲道长也对你赞誉有佳,以后你便是我云家的一份子了。”云战得意道,又伸手摸了摸云心稚嫩的后脑勺,这次云心没有推开父亲的手掌,父子两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温馨的场面了。上一次还是三年前云心离开云府前往浩阳书院,父子相伴夜行,父亲叮嘱良久,始终不放心,仿佛那慈母与游子一般。
云心顺势双手交叉,放于石桌,将头靠在双手之上,神色黯然,眼角晶莹,呜咽道:“姐姐从小与我相依为命,儿时顽皮,都是姐姐在照顾我,每夜还要奏菩提清心曲哄我入眠,如今我已长大,正想要好好孝顺姐姐,此次前往书院,偶然间挖到一块璇玉,正想赠予姐姐。”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石头外表光滑细腻,温暖如玉,不知是在云心怀中放久了还是本就如此。云心看着手中碧绿晶莹的璇玉,感觉着它在手心的温度,就仿佛这么多年姐姐抓着他的手一般。
云心回了回神,将璇玉放回怀中,向着云战问道:“爹,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会要姐姐嫁出去,而且是嫁给许家那个死胖子,他儒道释三法皆不会,长相又丑,哪里配的上我姐了?”
云战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即已过了七答十五问,那此事说与你听也无妨,我云家虽建在这岳陵城南华寺畔,但一直乃是苍州无为门的下属势力,无为门乃是道门正宗,雄踞苍州几百年,因此我云家前几代才能如日中天,只不过前些年无为门不知为何事得罪江湖诸多势力,虽保住山门如初,但一些境外势力难免遭到各种打压,我云家便是其一。许家乃是负责剪除我云家的主心骨,好在我们两家当年还有些许交情,那许家二公子也早对你梦姐钦慕已久,只要两家结为秦晋之好,许家便能网开一面,我云家或许也能置身事外,我虽不愿,但作为家主,也只能为家族着想了。”
云战双手负后,走向石亭前方,停顿了一会儿,回过身对着云心道:“你既然回不去浩阳学院了,回头我让你毅叔把无为门的修炼法门和云家的剑诀给你送过来,无为门虽不复当年辉煌之景,但这无为道法乃昔日大神通者所创,长久习之,倒也必能到达通天彻地之境。”说完便直直走出,找云毅吩咐下去。
云心抬头望向东方,隐约可以看见那若隐若现的紫阳山,夕阳如虹,紫阳山此时也由山巅到山脚下附上了一层紫金之色,艳丽无比,只是想必今夜月圆之后,山上必定清冷无比,山门也早早关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