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临城外,城隍庙。
这漫长的一夜,让洛冲和吴七八累得七荤八素,待那鬼气散尽后,两人将香火僧护在火堆旁,轮流守夜。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庙内时,这三人正躺成一排,睡得那个香甜。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不是说好轮流守夜的吗?居然商量完就都睡着了!”不远处倚树而立的黑衣少女气得直牙痒痒,这两个不靠谱的混蛋,害自己给他们站了一夜的岗。她手上那盏宫灯此时也已被收起,独身立在枯树旁,她来这地便是为了炼化那鬼火,以续手中宫灯,昨夜的几番异变让她虽未尽全功,但至少不虚此行,然而鬼使神差的却留了下来。城隍庙里那人跟自己有什么牵连吗?
正在思索间,突听得远处传来一阵人声,黑衣少女急忙身影一动,再向远处跃去。
城隍庙里,洛冲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齐晴希越发的漂亮了,站在那鼎炉峰间正望向自己,洛冲提了提裤子将背上那杆写着“天下第一”的大旗扶正,兴冲冲地朝她跑了过去。
哪知却扑了个空,如此连番几次,洛冲累成了一条狗,那齐晴希却越来越远。
洛冲也毫不气馁,继续朝齐晴希奔去,突然眼前一黑,他所立之处顿时化为无尽的深渊,整个人开始往下掉去。
“啊!”洛冲从梦境中挣脱出来,睁眼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西朦月瞪了大眼睛,瞅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弟弟,掩嘴轻笑:“小洛冲,你做什么美梦呢,看把你美的。”
洛冲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先看了看一旁的香火僧,见他还安在,这才放下心来。他并非对西朦月不放心,只是念想着那旬光,心中膈应。
西朦月倒并未在意洛冲的举动,望着洛冲继续问道:“洛冲,昨晚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师兄说这里有过大战,来,让姐姐看看你受伤没有。”西朦月虽比洛冲年长几岁,可依旧是孩子心性,说话间便伸手在洛冲身上乱摸了起来。
洛冲急忙躲闪,红着脸站在了墙根,这番模样又惹得西朦月轻笑不断。
“好了,师妹,别再玩了。洛冲,昨天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谢子波打量了城隍庙里的三人,目光在香火僧上略做停留,又望向了洛冲。
洛冲对西朦月和谢子波感观不错,当下便将昨夜之事细细讲来,自己英勇救下香火僧那幕则丝毫未提,这倒不是洛冲不想显摆,而是他知道自己迟早要上鼎炉峰走一趟,那里的人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自然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谢子波跟西朦月对望一眼,然后看向了还在安睡的香火僧,正思索间,城隍庙外又陆续走进来两人。
这两人一身闲散打扮,看不出来是农夫还是工匠,但那举止投足间的气度却实属不凡。
两人一进入城隍庙便看见了谢子波和西朦月,行了个平辈之礼道:“两位可是鼎炉峰的弟子?”
谢子波和西朦月点了点头。
“学生学宫叶图,这位是我的同窗师弟黄西城,这次奉师命外出投宿于北临城,昨夜感到此处鬼气弥漫,更有轮回之力降下,今早特来察看一番。”
“我们也是为那鬼气和轮回之力而来。”谢子波听得对方是学宫之人,倒也干脆。
“你们是学宫的人?”洛冲闻言望着那两人,再对比了一番鼎炉峰的两人,心中又开始咒骂起何拾起来,这看行头,便输鼎炉峰一阵啊。
叶图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小兄弟,我们确实来自学宫,昨夜这里可发生什么大事?”
于是洛冲又将故事再讲了一遍。
叶图闻言皱了皱眉,说道:“小兄弟,我观香火僧气色并不好,可否让我为他医治一番?”
洛冲见叶图这人行为举止大方得体,让人觉得亲近,他又是学宫之人,便允了,他现在愁的就是香火僧的伤。
叶图快步向上,搭脉,观气,不过片刻,眉头凝得更重了。
“小兄弟,香火僧的情况并不乐观,可否将他带到城中,我好细细医治。”
洛冲急忙点了点头,一脚踢醒旁边的吴七八,那一直不发一言的黄西城则背起香火僧,几人陆续的走出了城隍庙。
“叶兄,你们先行,我想一会还有不少人会前来此地。这鬼气与轮回之力降下之事,还希望我两派能同声,不可让更多的人知道,不然流言便天下,对百姓非是好事。”
谢子波的话十分在理,这里他们能感应到,自然也有其他人能,如果让更多的人知道,传遍天下对天启王朝统治不利!
叶图点了点头:“谢兄请放心!”
等几人走后,西朦月望向谢子波:“师兄,那香火僧有如此厉害吗?”
谢子波摇了摇,不知在思索什么:“那香火僧不过十三四岁,哪可能有这般能力。想来是大战之时,有鹿苑高手出手。”
“师兄,我们此番入西蜀,寸功未得,旬光那人又不服你管教,这次回山少不得又要接受惩罚了。”
“宁师兄年后便要入内门了!”谢子波未在意西朦月所说的惩罚。
“你我都追不上宁师兄的脚步,就别做那妄想了。”西朦月不满地瞪了谢子波一眼,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老成持重,一点都不好玩,“还有那自命不凡的杨战天,口口声声喊着要给姐姐讨公道,还不是打输了就认怂。”
谢子波早已习惯师妹这模样,轻笑一声,说道:“现在师兄有一事要恼烦师妹,这昨夜之事,还请师妹给编个骗过天下人的故事!”
西朦月闻言笑颜如花绽,得意的说道:“看在师兄如此诚意上,师妹就给师兄好好想想。”
——
北临城中,九江客栈。
香火僧躺在床上,依旧未曾醒来,房间内的叶图早已汗如雨下,他此时正将手中细针过火消毒。
站在一旁的洛冲和吴七八都摒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他们还记得叶图那番话。
“香火僧佛元耗尽,被鬼气所侵,现今虽然身体无恙,但其神元已受创。好在他自幼修佛,佛心稳固,我只需要施针引导他那将焕散于体内各处的佛元归一,再助他运转周天,便能驱除修复神元让他苏醒过来,你们且放宽心。”
洛冲并不知道叶图这施针会这么费时间,施一针便要隔一小时,到现在才不过施了两针,反观叶图这才不过两针就已经疲惫不堪了,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针会如此伤神。
不懂就看,洛冲和吴七八倒也没多插嘴什么,这叶图和黄西城两人给他们的感觉还是很可靠的,再者这两人既是学宫中人,以后算得上是同门了。
叶图摒息片刻,再轻轻呼出口气,手中细针再次施下,这一针不同于上一针,他刺得很慢。洛冲能感觉叶图的真元附于细针之上,缓缓注入香火僧体内,而香火僧体内的佛元却十分抗拒,看来原因就是这两人的修行法门有别。
叶图施完这一针之后,便起身,擦洗了一番,对洛冲二人言道:“路上说你也要前往学宫?此地离学宫还有两月多的路程,奈何我与同窗还有要事在身,便不能相伴了,香火僧的伤势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不知你们……”
“不妨事,我们可以等香火僧醒来,他毕竟是为了救我们。”
叶图打量了一番这个背上斜插木剑的少年,那双眼睛便看得出这少年定是脑子灵活之辈,也早已开窍,更是初窥聚灵的门槛,这种天赋虽然称不上绝佳,但也算得上不错了。他心念着那轮回之力被斩断之事,略作沉思后,问道:“洛冲,你说香火僧召来了一扇奇怪的巨门,然后他和无棺鬼王被那门上射出的光芒所束缚,后来你前去救香火僧,一时晕过去,不知发生了何事。那时你可见过还有其他人在场?”
洛冲摇了摇头,又想了片刻,说道:“我好像看到一道红光闪过,醒来时七八便赶过来将我和香火僧背回了城隍庙。”
吴七八很有节奏的点头附合着。
“师兄,这事有些棘手,我们该通知学宫才是。”一直不说话的黄西城,冷冷冒出一句话来。
叶图也没作声,这件事太大了,如果真是蛰伏的高人出手,那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鹿苑众苦行僧了。但是,鹿苑中人从来未曾听闻会用剑,那一剑断轮回之力的气势,他当时便在北临城中,绝对不会感知错误。如果不是鹿苑之人,那又会是谁?北临城外的鬼地,这是各修行门派皆知之事,鼎炉峰也未曾对此有过过多的干涉,不然此地也不会存留如此之久,这等辛秘自不是他叶图可以了解的。叶图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他将目光落在了洛冲身上。
这个少年所述之中他自身也承受过轮回之力,但现在身上却丝毫未现,他资质普通修行上几辈子也未必有入往生进三相之境的可能,但那丝隐隐莫名的触动总让叶图觉得奇怪。
“洛冲,你们不是打算去学宫吗?”
洛冲望着这个在那沉思半晌的人,点了点头。
“那你和吴七八先行一步,我跟黄西城打算将香火僧送回鹿苑,你也看到了我要为他施针实在太过费时,一个不慎可能让他命悬一线。虽然我等不过初见,但鹿苑跟学宫交情深厚,我学宫之人一向薄名利,更不会对香火僧有何不利。你们若不尽快赶路,便要错过学宫入学的时间了。”
“学宫入学时间?”洛冲想了想,突然跳了起来,他记得何拾曾经跟他讲过,学宫每年三月开学,如果错过了,只有去旁听一年。这旁听虽然不错,但结业就得拖上一年时间,而且在洛冲看来旁听哪能学得真本事呢。
“齐晴希还在鼎炉峰等着我呢。我们得赶紧前往学宫。”洛冲略作思忖,喃喃自自语。
“是你自己这样想的吧,怎么也不会有一个鼎炉峰的弟子会等你的。”吴七八难得在心里腹诽一次。
跟叶图道了别,两人便飞快地上路了。
望着远去的两人,叶图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刚转身便差点撞上黄西城。
“师兄,你好像对那个洛冲特别关注,我看他资质平平。”
“师弟,你也被那鼎炉峰蛊惑世人的说辞给迷惑了。这世间之天才能有多少,死于半途者又有多少,最后登于巅峰的还剩多少。在那巅峰之中屹立长存,留名于的世最终能有几人?”
叶图望着黄西城不再言语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你忘了咱们院长了?”
黄西城闻言如遭击电,缓缓抬起头,迎上叶图那笑容,想起学宫那位院长,也裂开嘴笑了起来。
学宫院长,资质平庸,连中等也不及!
但他却做了学宫院长,在天启王朝的注目之下一力保学宫一甲子!
黄西城又想起自己刚入学宫那年,偶然遇到院长,来自乡下生性有些木讷的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老院长走了过来,看了看他,问:“求学的?”
黄西城点了点头。
“来来来,想学什么,我老头子先教你!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