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弟,前面那间客栈就好,为何还要挑三拣四来这街尾?”玉骷髅颇显懊恼,责怪陆离没有听从它的建议。
陆离道:“玉大哥没有听到别人说吗?镇中美味出自朋来客栈,数日以来我们露宿风餐,现在就该好生享用,免得对不住五脏菩萨。”
玉骷髅本就无须进食,听得此话又是满腹牢骚,数落对方不知勤俭节约,有辱传统美德。陆离明白怪物之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眼含期待朝着街尾走去,希望尽快占据一席之地,以便解决腹内羞涩。玉骷髅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不管陆离切身感受,绘声绘色说起传统美德,未曾在意摩肩接踵的行人,突然被人撞了个满怀,见是一个尖脸男子,不禁吓了一跳,赶紧跳至旁边。尖嘴猴腮的男子同样吓得不轻,甫见有眼无珠的黑衣人,慌忙躲到一条虬髯壮汉身后,宣称白日撞鬼。
虬髯壮汉狠狠瞪了一眼,反手一巴掌打在他的嘴上,怒道:“鬼你奶奶,朗朗乾坤哪来的鬼,有鬼也是那个女鬼,哎哟”
恚怒期间,疼痛加剧,迫使他按住染血手掌,携带满面恨意提足就走,渴望尽早离开倒霉之地。同伴自顾向前,尖脸男人甚是焦急,叽哩咕噜埋怨期间,且又快速追上前去。
望着离去的背影,陆离啼笑皆非,想起两人鲜血淋淋的手掌,不由自主提高警惕,扫视骷髅怪物半晌,道:“跟我来吧!”
玉骷髅颇觉好奇,但未询问缘由,闷闷不乐跟在其后,鬼使神差钻进幽深小巷。过不多时,陆离从小巷走了出来,唯独一人走了出来,径向街尾客栈而去,很快便到目的地。跑堂的伙计见得有人前往,喜上眉梢迎风接驾,笑嘻嘻将陆离请入客栈。
甫进客栈,佳肴香味扑面而来,陆离只觉饥肠辘辘,赶紧眼扫周遭,期盼寻得一张空桌。每每进入客栈,他都喜欢坐在角落,这次也不例外,目光投向让人忽视的地方。
这一眼看去,不由得心下大惊,片刻以后回过神来,发现有双明眸盯着自己,美目边缘亦是伴随一抹惊讶。
“陆师弟!”声音入耳,杨浩犹如清风拂过,瞬间出现陆离跟前。
陆离面浮喜色,道:“杨师兄怎会在此?”
杨浩看了堂内一眼,见到数十双眼睛盯住这边,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陆师弟先过来吃饭,然后我们抽空详谈。”
陆离点了点头,朝着角落旁边走去,瞧见另外四人不禁欣喜若狂,必然就是嘘寒问暖,尽显同门情谊。然而明亮双眼,偶会偷瞟一旁,发现绝色女子面向这边,只好尴尬的收回目光。偷偷摸摸的反应,难逃众人视线,加上太一殿前微妙举动,端的叫人暗自猜疑。
同店两人,分为正邪之后,偏偏只隔这般距离,说是巧合难以服众,若非巧合却又形同陌路。
几多相逢,在这人海之中,最后无声无语,只剩悠悠对望。
郭少函心间极度不是滋味,碍于同门当面,唯有沉下苦脸,显得郁郁寡欢。秦贞面无表情,貌似怡然自得听着大家谈话,实则产生奇怪感觉,凝神触摸反而似有似无,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何缘故。
寒暄一阵,几人逐渐静下,杨浩已经填饱肚子,看见陆离狼吞虎咽,情不自禁笑了笑,道:“陆师弟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陆离三五几下铲除碗中饭菜,道:“自从离开灵虚宫,我便朝着南方走去,本想前往放皋山找人帮忙,岂料那人不翼而飞。”
李灿疑道:“无名观在放皋山,难道陆师弟是去寻找空灵子?”
龚玉娴抢先道:“听说空灵子桀骜不驯,陆师弟去做找她做什么?”
陆离轻叹一声,洋洋洒洒说出下山目的,其间免不了牵涉顽固的老道,但是经过他的评论,臭名昭着已然改变,取而代之则是通情达理,在这香喷喷的客栈,不知不觉深入几人心底。关于五人下山任务,便在陆离话语至末款款道来,言至于此,再度让他勾起往事,想起张陵天那夜谈话,自然而然,脑中平添些许认识。
一种不好的认识!
然而,经历种种变故,陆离不再懵里懵懂,考虑同门当面,只是和颜悦色以笑相对,丝毫没有露出半点破绽,进而刻意扯开话题,围绕左丘寒生辰一事高谈阔论。
其时,正午已过,大堂中央空空如也,唯有同门六人侃侃而谈。
无意之中,陆离发觉人去屋空,只有自己一行尚在窃窃私语,不由得摇头一笑,道:“李师兄,我等是否在此留宿一晚?”
李灿道:“我们昨夜来到小镇,见其各路人马络绎不绝,知道他们是去千机门的。此镇并不繁荣,由西南方向而来却是必经之路,我们猜测陆师弟去了西南方向,或许同样会去千机门,故而再三思索,决定在此逗留数日,希望能够与你相遇。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夜悄然而过,睁开眼睛便见到你了。理所当然,今夜还要住上一宿,明日同去千机门。”
陆离大感幸运,道:“相请不如偶遇,看来我们的确有缘,既然这里属于缘分之地,我们也就住上一夜,明日继续赶路,一来完成师门重托,二来寻找两位师兄。”
众人点头默许,起身离开大堂,朝着楼上卧房走去。方要踏上楼梯,陆离忽然想起一事,转身看去,那个角落一无所有,心头变得空荡荡的,思绪也在四处纷飞,暗地猜测奚别恋去向,浑浑噩噩多时,随着众人来到卧房。
这间卧房归杨浩独住,有人到来自然就要同享,时下他却钻进旁边房里,与李灿商议往后事宜,留下陆离孤身在此。杨浩与李灿身为师兄,见过诸多情况,为人处事也更稳重,一直都是两人商讨对策。
原本嘈杂的氛围突然静下,陆离似乎极不适应,回忆点点滴滴,心间泛起阵阵苦味,准备入静打坐,脑海当中唯独绿影蹁跹,几度辗转反侧,不得不侧卧床上,借助睡觉度过难熬的光阴。
未进卧房以前,陆离神采奕奕,以为躺在床上,纯属打发无聊光阴,出乎意料,仅仅片刻以后,居然进入梦乡。而在屡见不鲜的梦里,再度看见稀罕的妖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敢情也就吓出一身冷汗,同时挣扎着逃过利爪捕杀。
“咚”
恰逢这时,房门响起,由轻至重,越发明显。
陆离骤然转醒,连忙翻身下床,糊里糊涂打开房门,讶道:“龚师姐!”
龚玉娴打量他一眼,见其睡眼惺忪,道:“陆师弟在睡觉吗?我们是否打扰你了?”
我们!
一个平凡称谓,却像钢针刺痛敏锐神经,陆离揉了揉双眼看向门外,发现还有一个清丽少女,难为情的笑了笑,道:“龚师姐请进!秦师妹请进!”
龚玉娴轻啐一口,大步走进卧房,行至窗前桌边坐下。秦贞寸步不离,同样在她身旁坐落,模样像是有些腼腆。
陆离蹑手蹑脚靠近两人,道:“龚师姐有什么事吗?”
龚玉娴看了看秦贞,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陆师弟,但不知”
陆离果敢道:“龚师姐但说无妨,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龚玉娴轻咳两声,笑道:“今日我们见到奚姑娘,为何陆师弟不与她打声招呼?”
陆离反问道:“为何要与她打招呼?”
龚玉娴惊道:“奚姑娘冒着性命危险救你,陆师弟应当重情重义才是。”
陆离道:“目前处于非常时期,我们不该与魔教弟子走得太近,否则必会引火烧身,我已给灵虚宫带来诸多麻烦,怎能一再惹出事端。”
两女脸浮笑意,不由自主点了点头,龚玉娴道:“陆师弟顾全大局自然是好,不过冷落奚姑娘多少有失礼数,岂不让你们关系生分。”
当真与她有点关系,陆离决计欢欣雀跃,可惜就是毫无半点关系,若说巧合相识也算巧合,若说缘分兴许也有丝毫缘分。
只是,缘起缘灭,本就命中注定,由不得世人掌控。
陆离喟然长叹,道:“灵虚一战,只求扞卫自己名誉,不料姜凡横空出现,险些取下我的性命,所幸奚姑娘伸出援助之手,这才逃过一劫。不瞒师姐师妹,在此之前,我们曾有三次照面,并且仅有五句对话,着实算不上有甚关系,假设一定要说有点关系,彼此只算过客而已。”
望着忧郁眼神,龚玉娴产生怜惜之感,道:“看来外界所说都是流言蜚语,他们的确冤枉陆师弟了。”
陆离微皱眉头,道:“冤枉我什么?”
龚玉娴轻叹一声,道:“冤枉陆师弟与魔教妖女有染!”
陆离稍许一怔,忧忧道:“世上怎会有正邪之分?玄天宗真是一群恶魔吗?”
秦贞眼底掠过怒色,肃道:“陆师兄认为他们光明正大?那位奚姑娘也是根红苗正?”
面对携带敌意的问题,陆离并未动怒,接着说出与奚别恋相识的过程,因为投入极深,所以说得真切而又生动,听得两人瞠目结舌。秦贞思绪纷飞,回到客栈大堂,想起奚别恋一举一动,脸上浮现淡淡笑容。
仿佛,一朵出水芙蓉,在这简洁卧房羞涩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