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暗,乌云涌动,一场寒雨即将来临。
大石后面,有个男子心间,正如阴暗天空,毫无半点明朗。
骷髅怪物走下山来,且还怀抱昏迷少年,无疑义宣布他们取胜。
他们都是心中仇敌,若要详细追问,实则属于问剑山庄的仇敌,但因自己卷入此事,端的不知孰是孰非,何况胖子叔父投身其中,岂能轻而易举划清界限。
“三叔!”
庞华大吃一惊,慌忙往山上跑去,眨眼就已消失无踪。红衣鬼卒迟疑不决,似乎准备扬长而去,最终还是停下脚步,掉头朝着山上走去。
放皋山腰,密林边缘。
一个胖子伫立草丛,顺着地平线看去,只能瞥得半个脑袋,可见个头之矮,刚好超出枯草高度。正是这样一个矮胖之人,项上人头却能带来太多纷争,幸好仍旧扛在肩上,才不至于引起浩大风波。
他,孤孤单单站在草丛,望着不知名处一动不动,恍若冥冥之中看到希望,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瞬息反倒化成乌有,肥胖脸庞变得极度愤怒,其中不乏无助神色。
就在这时,远处长草轻微一动,一个惊慌失措的男子钻了出来,随后笑逐颜开,不顾长草阻碍,急急忙忙靠上前来,道:“三叔没事吧!”
庞褚没有出声,因为双眸映入一道红影。
仿佛,血般深红的影子。
不伦不类的男人,究竟从何而来,好像没有一人清楚,委实有些离奇,他频频挑起江湖纷争,兴许就是传说的魔鬼,只给世间带来鲜血。
庞褚眼神非常吓人,对面红衣人却不害怕,慢条斯理走了过来,用那奇怪的目光注视对方。
雨!
冰雨!
从天而降!
山风吹过,雨丝绵延,轻柔覆盖沧桑大地。
有种寒意,有种猜疑。
不知过了多久,庞褚转开视线,道:“小华,那个怪物没有为难你吧!”
庞华道:“侄儿自知不是对手,看见他们离开没敢出面制止。”
庞褚冷笑几声,道:“观我全族上下,就你尚有自知之明,可是太过怯懦难成大器,必要时应该拿出男儿气概。”
庞华低声称是,缓慢垂下了头,视线游动处,但见庞褚右手唯有四指,霎时万分惊讶,道:“三叔的手怎么了?”
庞褚抬起沾有鲜血的右手,高举半空反复打量,见其模样别扭,心头极度不是滋味,怒道:“老夫惨遭不幸,全拜那个怪物所赐。”
红衣鬼卒故作诧异,悲怆道:“连庞三爷也非对手,看来问庄主真要含冤而死。”
这一次,他的表情有些古怪,语气更是抑扬顿挫,无端让人想起搬弄是非。
庞华瞪了红衣鬼卒一眼,正当准备讥讽两句,忽闻一个愤怒的声音:“你说老夫不是它的对手,不瞒阁下,这次纯属意外,倘若下次碰面,决计要它血债血偿。”
红衣鬼卒道:“难道那人助了怪物一臂之力?”
庞褚讶道:“另外还有人么?”
红衣鬼卒看了看胖子,发觉并非矫揉造作,知道对方疑团莫释,于是面色稍沉,道:“尚在山脚那时,我们见到两人,黑衣人自然就是怪物,另外那人素昧平生,也不知从何而来,本以为庞三爷先前见过,现在看来倒是出乎意料,想必他一直藏身暗处。”
庞褚紧锁双眉,缓缓偏头看向一侧,恰好迎上庞华目光,发现含着默许神色,道:“小华认识此人么?”
庞华摇头回应,脸上浮出层层疑云。
庞褚冷哼一声,道:“无论那人什么来历,只要携手怪物狼狈为奸,老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决计要他暴尸荒野。”
庞华眼珠急转,霍然想起一事,道:“三叔的冥火戒呢?”
颤抖的拳头缓慢抬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掌中放着一根肥硕断指,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法宝。
多少人物知道使用口诀?
或许,世人不会在乎使用方法,只在乎珍贵宝物是否属于自己。
就连红衣鬼卒也有爱慕之心,何况那些非亲非故之人。仔细想一想,他们并不沾亲带故,所以对待特殊朋友,可能超过陌生人的贪欲。
红衣鬼卒流露贪婪目光,庞华却是尽收眼底,不禁干笑数声,道:“红衣大哥,在下有一事倍感好奇,还请不吝赐教。”
红衣鬼卒闻声一笑,压根没有半分顾虑,道:“庞公子直言不讳!”
庞华满面排斥,冷冷道:“自打相识以来,从未见过大哥本领,但是凭你这身气度,可知一定身怀绝技,请恕在下斗胆一问,大哥师出何门?尊师怎么称呼?”
红衣鬼卒心下慌张,不过依旧镇定自若,放声大笑一阵,提足走向旁边,道:“庞公子过奖了,在下哪有你说的这般本事,倘若果真拥有一半能力,那日必定不会任由陆离嚣张,更不至于见死不救。实不相瞒,家师乃山野俗道,号称鬼影修士,二十年前不幸丧命,至今想来仍是痛心疾首。我知道庞公子心有疑惑,可是自从我们相识以来,在下从未半点隐瞒。”
庞华紧紧盯着红色身影,显然想从言谈举止看透什么,但凭红衣鬼卒的城府,即便让他正面相对,想必也是一无所获。
貌合神离的情形,庞褚自是看得清楚,念及红衣尚有利用价值,不由得狂笑几声,道:“阁下严重了,我与小华一直将你看成自己人,不过相识一场,自该知道尊师大名,否则岂不生分。现在好了,既然大家知根知底,往后就该一致对外。”
红衣鬼卒迅捷转身,脸间挂着感恩之情,道:“得庞三爷抬爱,在下好不感激,今日向天承诺,定会协助庞问两家诛杀陆离,以告慰问庄主在天之灵。”
庞华内心满是轻蔑,碍于长辈当面并未显露,只好轻笑两声,道:“事已至此,三叔还要准备杀掉陆离。”
一束目光,恍若冰锥投来,无情刺入庞华眼里,使他稍许一颤,忍不住后退数步。
庞褚自知表情凶恶,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携带柔和眼神看向侄儿,道:“失指之痛,好比夺妻之恨,三叔怎能忍气吞声?”
庞华嗫嚅道:“侄侄儿并非是要三叔放手,只是担心那个怪物要不就请师公出马,也好确保万无一失。”
庞褚脸上闪过怒色,道:“若你师公知道此事,我俩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到时应该叫做划地为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庞华本想再说两句,但见叔父面色阴暗,被迫不再苦苦争辩,反而凶狠瞪着红衣鬼卒,像要将他撕成碎片。
红衣鬼卒恰恰相反,非但没有怒视对方,反倒从容含笑,似乎未将歹毒眼神放在心上,随即靠近庞褚,恭敬道:“请问庞三爷,接下来如何是好?”
庞褚道:“依阁下高见,他们将去何处?”
红衣鬼卒垂目注视地间,貌似心有所想,如此思索颇久,道:“陆离身中奇毒,必会抓紧时间救治,依在下判断,他们会去七毒教。”
庞褚摇了摇头,转身看着庞华,道:“小华觉得他们会去哪里?”
庞华不假思索,道:“此到郦山不远,他们会去寻求神医解毒。”
庞褚点头微笑,然后看了看红衣鬼卒,道:“小华说得不错,他们必定会去郦山,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这中毒一事不敢耽误,否则决计命丧黄泉,至于老夫失指之仇,我们需要从长计议,免得今后重蹈覆辙。”
红衣鬼卒点头哈腰,道:“庞三爷所言极是,令人敬佩万分,不过在此有一请求,希望率先处理将庞三爷伤势,以便日后再发神威。”
庞褚觉得此话有理,不由自主握紧手中断指,同时举首望天,迎着冰凉雨丝立下一誓。
有生之年,定要怪物生不如死,定要陆离血溅当场。
这个几近恭敬的红衣鬼卒,同样持着满腹阴谋,暗自筹划害人事宜,希望胖子变成得力助手,并且一步一步引入深处,从而帮助自己完成心愿。
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求吐出一口怨气,纵然故装糊涂,也是义无反顾。
毕竟,跟前两人堪称草包,但凡顺从其意,则能如愿以偿。
矮个胖子,骄傲自满,有勇无谋;青涩男子,貌似机灵过人,实则糊里糊涂。
遇此叔侄二人,红衣鬼卒固然私下偷乐。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谁都不敢保证笑到最后。
潇潇风雨,纷纷扬扬,轻轻沾满荒山野林,三人仍旧静立原地,迎着凄迷风雨暗自盘算,期盼心底所想尽早实现。
却不知,一场危险游戏,正在悄然上演,或许一年半载之后,无法相信亲眼所见。
雨,越来越大,不知不觉淋湿衣衫。
身体渐凉!
庞褚收回目光,深深看了看掌中断指,旋即取下冥火戒,戴上左手食指,脸上浮出诡异微笑。衬着这个笑容,他猛一挥臂,将那断指扔进草丛,嘴角露出点点杀气。
庞华挪足靠近,宣称寒雨刺骨,提醒叔父尽快下山。庞褚颔首含笑,接着迈步向前,离开阴寒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