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寒余怒未消,听得此话忍无可忍,正当准备上前,金禅大师赶紧阻止,从而摇头一笑,道:“据老衲判断,宗主理论为假,想要滋事为真。”
“得道高僧,果真非同凡响,轻易就能猜出老夫用意,着实让人心悦诚服。”
话声尚未落下,公皙白含笑前行,朝着金禅大师缓步近。
花草离地,悬浮半空,又被莽莽劲道震碎,逐渐消逝无踪,些许枝屑叶沫化而不散,恍若灰烬停留虚空,离奇的飘荡开来,撞在周围树木隐约作响。
浓厚杀机,油然而生。
谈笑之间,公皙白运用六识神通,携带摧枯拉朽之势压向对面。
沉沉神威铺天盖地,左丘寒稍显惊慌,念及地主之谊,丝毫没有畏惧半分,连忙踏出两步,准备迎击强悍宿敌。正当此刻,金禅大师闪现前端,手缠念珠伸出,不见任何异象,依稀却有佛力涌动,轻轻抵住空中灰烬;只见乌玉念珠微微一亮,金色佛光迸出,漫天灰烬猛烈一震,迎着淡淡清风消失无影。
六识神通,绝非普通道法,夺人性命谈笑之间,可谓玄乎其玄,委实不易对付。未曾料及,金禅大师单手伸出,轻描淡写将其克制,端的让人大感诧异。
公皙白心下一惊,眼中掠过讶色,登时神通又起,引得尘土飞扬,染得周遭昏沉无光。万千沙尘,飞旋流转,堪堪形成灰色漩涡,并且越挤越拢,逐渐变成沙龙狂啸,忽而扭动灰色身影横向穿梭,越过奇花异草向前扑去。
龙舞青天,万物变色,十丈见方笼罩咆哮当中,真是闻者心擞,身环凉意。
金禅大师踏出两步,指作拈花状推出,陡然光芒四射,一根禅杖凭空呈现,带着微弱金芒立于前方。
咆哮沙龙,飞舞近,本已张开血盆大口,发现禅杖挡道,芒刺凛冽,竟是当空长啸,斜斜飞出,围绕大家头顶盘旋两圈,随即俯冲而下,携带万死不辞之勇,凶悍冲向花间人影。
金禅大师岿然不动,跟前禅杖反倒剧烈摇晃,使得几个铜环来回碰撞,发出叮当声响,恍若铃遇晚风,清脆悦耳。
凶悍飞龙,本是沙粒组成,严格说来并无生命,时下经过指引倒像活物,察觉杖摇环响,居然失去先前勇猛,好像有些顾虑,迟疑片刻,这才张牙舞爪扑向花丛。方要靠近禅杖,塔形杖头金芒大盛,无数芒刺冲天而起,径向沙龙刺去。
一声狂吼响过,巨大的沙龙摇头摆尾,模样狰狞,极显痛苦,于漫天飞花间忽然离散,变成无数沙粒飘落。
“拈花伏魔阵!”众人大奇,不约而同喊出声来,震惊在五个神奇字眼。
事实上,区区数招并非阵法,顶多算是拈花伏魔指,不过佛门有个拈花指,尚且还有伏魔掌,这种称谓未免不伦不类,定要盘根究底,切实该叫拈花伏魔阵。
佛踏落花行,拈花一微笑,紫金莲花开,会生灭变化。
佛门真法,晦涩艰深,绝非寻常弟子所能领悟,金禅大师于众僧当中脱颖而出,正是贯通高深,创建了拈花伏魔阵,且因此阵金光熠熠,领悟之初他又置身禅房,故被误认自身所发,是以便有金禅大师之称。
面对佛门绝学,公皙白暗自叫绝,不禁停下脚步,紧紧注视消瘦和尚,道:“拈花伏魔阵,的确卓尔不群,看来老夫再劫难逃。”
这话说得甚是奇怪,众人尽都私下猜疑,不知是褒是贬,随后交头接耳,相互交换意见,想要弄清缘由。
金禅大师并未理会风言风语,只是摇头含笑,表情颇显从容,道:“公皙宗主严重了,老衲只手之力,岂敢与六识神通较量,还望宗主手下留情,勿要伤了这副老骨头。”
金禅大师话语谦逊,好像是在赞扬对方,实则颇显狂傲,无疑于单手就能对抗六识神通。
公皙白面不改色,持着满不在乎的神态看着对方,暗地却是骂了一句死秃驴,道:“实不相瞒,老夫真想伤得大师皮毛,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到头来反被大师所伤。”
金禅大师肃道:“既然宗主伤不了老衲,老衲又不愿伤了宗主,我们就该撒手作罢,不用再三计较。”
“拈花伏魔阵,堪称上乘,着实百年难遇,就算老夫惨死阵下,亦是虽死犹荣。”
说话期间,公皙白提起脚步,再度朝着前方近,神态嚣张,气焰高涨,哪里见得惧怕之意。
伴随这种高涨气焰,突见其旁古树剧烈晃动,茂密枝叶左摇右摆,激起沙沙声响,似乎是有活物蹿动。众人瞠目结舌,全都举首仰望,牢牢盯着树上,希望发觉玄机所在。正自诧异期间,三只白色大鸟穿林越枝,拍动翅翼冲下,尖细长嘴直刺老僧。
金禅大师紧握禅杖,连忙飘退旁边,降落空地之上,霍然手松杖落,大地无端一震,周围泥土缓慢沉陷。下一刻,以禅杖为中心,四条沟壑快速呈现,分别朝着四面延伸,方要达到两丈长度,忽又直角变向,再次冲出两丈见方。
所有变幻,一气呵成,只在瞬息之间。
花草边缘,凹痕形成,宛如佛印在前,竟是一个大字。
须臾间,凹痕之中金光蒸腾,仿佛烟雾升起,恰好罩住三只白色大鸟,迫使它们既不能前飞,且又不能倒退,好像囚禁半空,只在振翅高呼,颇显惶惑。
凝眸细瞧,三只白色大鸟却是野鹤,乃千机门饲养于府内池中,不曾料及,居然为虎作伥,帮助公皙白撞击金禅大师。
毋庸置疑,正是六识神通控制三只野鹤,所以出现离奇一幕,所幸佛门中人慈悲为怀,不愿胡乱杀生,才让野鹤幸免一死。
见到这般阵仗,左丘寒勃然大怒,喝道:“公皙老鬼,你连无辜畜生也不放过,到底有没有半点良知?”
“善哉!善哉!”金禅大师抬袖一挥,金光霎时退去,三只野鹤仓皇逃脱,很快消失众人眼睑。
公皙白嘲讽道:“闲云野鹤本悠然,有人却要占为己有,剥夺它们自由,难道就是所谓的良知?”
左丘寒满面怒容,原本准备谩骂一通,瞬间反倒捻须大笑,良久才恢复常态,道:“公皙老鬼,你可曾想过,玄天宗人本就不坏,为何江湖中人总会拒之千里?”
公皙白准备反唇相讥,话到嘴边却咽回腹中,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左丘寒见状,赶紧顺水推舟,道:“曾经恩怨,乃祖辈所结,我们不便过问。自打你跻身宗主之位,无论孰是孰非,总会强词夺理,时日一久,玄天宗弟子自会效仿,行走江湖也就稍显蛮横,不被世人爱戴。如此经年累月,习惯成自然,脾性难改,固然错上加错,等到后生崛起,只怕依然故我。试问公皙宗主,难道你们世世代代,都要与天下英豪为敌?”
公皙白稍愣,眼底深处洋溢复杂神色,缓缓垂首俯视地间,一时沉默不语。
人生苦短,欢笑几何,每当夜阑人静,这位老者总是独倚雕栏,视星汉为灯,以明月作伴,百般孤寂时,满腹话语向谁诉说。
多年宿敌,不相往来,冥冥之中,却又神往一般,恍若看透心思,触痛空前忧虑。
魔教恶徒,难得世人相待,其中滋味苦不堪言,况且近些年来,无论面对任何大事,太阳神教总是模棱两可,已让这位宗主孤帆远航,经受太多风浪。
大战天下英豪,需要盟友共赴,否则孤掌难鸣。
许久过罢,公皙白抬头望天,望着远方山影倍显落寞,不禁肃容浩叹,道:“依左丘掌门高见,老夫应当如何是好?”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左丘寒看了看得道高僧,好像替他说出这句佛门良言。
金禅大师,素来慈悲为怀,目前居然满不在乎,认为左丘寒画蛇添足,压根没有半点作用,但因碍于情面,始终守口如瓶。
事实真象,证明老僧所想完全正确,因为接下来一刻,公皙白讥笑数声,道:“左丘掌门何时入了佛门迷途,怎会说出欺世盗俗的屁话?”
左丘寒大怒,厉声道:“奉劝阁下一句,倘若冥顽不灵,只怕害人误己。”
“公皙宗主早已入魔,决计没有半点良知,左丘掌门不必大费口舌。”
金禅大师淡然说道,枯掌一挥,禅杖升空,瞬间金光荡漾,似慢而快铺展开来。一股浩然正气前赴后继,公皙白固然不敢大意,急忙凝聚神思,无形间掌控远处事物。忽闻惊呼响起,却是树后两人离地腾起,如两块沉甸甸的石头悬浮高空,再经六识神通控,突然迅速飞出,直径砸向对面和尚。
考虑到两人性命,金禅大师收法退步,金光消退时分,正好照在他们身上,如同温柔双手将其接住,随后轻轻放下。
两人甫一触地,若有所失奔入远处,很快消失人群尽头。
公皙白当仁不让,引领周遭杀机步步近。金禅大师一跃而起,带动禅杖飞出,势必要与对方一决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