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气氛紧张,杀意凛然,不料经过八苦捣乱,局势再次变得稳定,众人且又逐渐宽心。公皙白并非如此,相反却是稍许动怒,他打量场上一眼,视线投落金禅大师。忽被犀利目光锁定,这个得道高僧必有感应,旋即脸色一沉,狠狠盯住公皙白。
两两相望,鹰瞵鹗视,无声争斗拉开序幕。
对于微妙的举动,旁人固然不能察觉,率先发现的乃紫微真人,他见双方含怒而视,像在使用眼神较量,下意识的碰了碰张陵天,随后快速走近金禅大师。
余光中闪过一条人影,并且非同寻常,左丘寒必定倍加留意,敢情察觉到这股肃杀之意,继而迈出步子,挡于金禅大师身前。
一丝杀气,飘荡彼此之间。
公皙白收回目光,冷冷笑了几声,道:“看在左丘掌门寿辰之喜,老夫不想与你针锋相对,还请移驾一旁,勿要多管闲事。”
左丘寒毅然道:“在我千机门内,只怕容不得宗主为所欲为,倘若定要节外生枝,鄙人唯有舍命相陪。”
公皙白故作诧异,哦了一声,翘首而立,道:“如此看来,左丘掌门准备借助人数优势,将我玄天宗一网打尽。”
左丘寒正欲回答,忽闻萧千里朗声大笑,道:“阁下倒有自知之明,知晓如临大敌,不失为鱼游沸鼎,既然懂得分辨局势,劝你还是韬光养晦,休要在此耀武扬威,否则纯属自寻死路。”
岳不归大袖一挥,义无反顾跨出人群,牢牢盯住萧千里,大有不惧一切之状。公皙白看了看这名副宗主,轻轻咳嗽两声,暗示不能轻举妄动,他才慢慢退回人群当中。
三大正道领袖,全都沉默不语,暗自抱怨萧千里口无遮拦。
灵虚宫,太一殿前,那番举动似乎平常无奇,实则阴险狡诈,正与目前如出一辙,可谓煽风点火。
想起前尘旧事,紫微真人心下一怒,对这无耻之徒产生恨意。
公皙白道:“流云阁子弟,非但以大欺小,并且仗势欺人,若你奸诈小儿真有胆量,何不上前三步,也让老夫看个清楚。”
上前三步!
全场英豪了如指掌,上前三步必死无疑,因为公皙白目露凶光,一股浓烈杀机已然升起。所谓看个清楚,无非是指再看最后一次。
这是愤慨的征兆,亦是杀人的气息。
虽然萧千里忍无可忍,但是念及对方本领,终究没有踏出一步。全场数千余人,无不大失所望,觉得流云阁子弟太过窝囊,借助千人声势都不敢动弹丝毫。
“玄天宗算什么东西,胆敢在此作威作福,我们每人打你一拳,只怕也要抬着出门。”有个勇夫实在忍得难受,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一旦有人带头说话,大家都觉矛头不会指向自己,且又磨掌擦拳,跟着盲目起哄,闹得府内沸沸扬扬。
面对哗众取宠的乌合之众,公皙白视如敝屣,不禁仰天狂笑,道:“天下正道,纯属一盘散沙,我玄天宗人岂会畏惧丝毫,休要拖拖拉拉耽误时间,左丘寒、金禅大师、紫微真人,你们三人齐上,老夫何惧之有。”
“对!你们这些伪君子联手来战,我玄天宗人决不落荒而逃。”岳不归亮声喝道,早已迈出两步,准备英勇献身。
左丘寒正欲开口阻止,人群里面传来怒喝:“难道我等怕你十人?大家齐心协力杀了他们!”
广场之上,一阵躁动,些许莽夫前赴后继,气势汹汹如同狂风暴雨,瞬间引起数千余人亮出武器。
一场争斗,即将上演。
间不容发之际,一个嘹亮声音陡然响起:“谁说玄天宗只有十人,难道将我老婆子视若无睹?”
话声乍起,躁动即止,大家瞻前顾后,希望发现说话之人,巡视一番难睹踪影,唯有按兵不动。
八苦目光如炬,牢牢盯着大殿屋顶,好像说话之人藏匿上端。果不其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但见凤凰呈祥珠上站着一人,一个长发飞舞的女人,赫然就是桑瑜。
此时此刻,桑瑜双手负背而立,满脸冷峻面向蓝天,火色红花罗裙随风鼓荡,恰似凤凰摆尾,绚丽多彩而又不乏威严。
人群中响起诧异尖呼,全场英豪举目仰望,望着那个犹如凤凰的女人。
韩巽情不自禁走出两步,痴痴盯着彩衣女人,赞道:“好美啊!”
秦贞本不多话,更不轻易赞美别人,目前依旧流露神往之意,喃喃道:“原来前辈是个美人,难怪能够成为教主夫人。”
桑瑜能够成为教主夫人,并非通过美貌攀升其位,但对秦贞而言,目前好像美貌取代一切事物,唯独凤凰摆尾迷留脑海,缤纷绚烂晃动着,委实挥之不去。
“桑姨!是桑姨!是桑姨站在屋顶上端!”
话声清脆,就像水滴触石,登时招引无数目光,紧紧注视一个小童。
郦山双叟惊恐万状,顷刻之间脸无血色,古顺枝慌忙捂住苗苗嘴巴,干笑道:“火凤凰实名桑瑜,曾与小徒见过一面,这孩子记性颇好,至今依然认识此人。”
这番解释,毫无破绽可寻,使得大家转开目光,继续看向天空。
火凤凰彩袖轻挥,霍然打开双臂,恍若大鹏展翅俯冲而下,越过众人头顶,飘落玄天宗等人身旁。
公皙白捻须一笑,道:“数年未曾相见,桑尊者别来无恙。”
桑瑜道:“老婆子一切安好,不知宗教近况如何?”
公皙白冷哼一声,扫视众人半晌,道:“本来老夫悠闲自在,不愿问津江湖恩怨,岂料无耻之徒暗中搞鬼,处处针对我玄天宗,着实令人寝食难安。”
桑瑜沉着的点了点头,提足靠近花风影,道:“昔日一别,转瞬又过数载,再度重逢却在千机门内,花宗主是否惊讶?”
花风影正色道:“人生一世,本就充满惊讶,否则平淡度日,岂非毫无滋味。”
两人相视含笑,瞬间滋生百般感悟,一时沉默不语,静静望着浩渺天际。
又来一个魔教中人,左丘寒甚是担忧,念及地主之谊,道:“传闻火凤凰早已归隐山林,而今重现江湖,且还在我千机门内,切实让人大吃一惊。今日乃左丘寒寿辰,希望火凤凰顾及人情事理,不要狼狈为奸,坏了大家雅兴。”
桑瑜道:“太阳神教与玄天宗并非世交,左丘掌门不必担心合二为一,之所以老婆子不请自到,主要则是代表教主前来贺寿。不过假设有人准备以多欺少,尽管我这老婆子修为平平,但是至少还能应付几个。”
众人大眼瞪小眼,端的不知作何应对,只好屏气凝神,静观其变。
左丘寒博闻强识,且又身为豪府主人,固然不愿见到门前争斗,听得这般说法,敢情满心欢喜,道:“纵观莽莽尘世,恩恩怨怨数不胜数,弄得各大门派针锋相对,从而滥杀无辜,种下太多罪孽,不失为庸人自扰。如今夜降奇石,传言四起,一场浩劫即将来临,大家应该放下仇恨,共同面对灭世苦难。”
金禅大师准备说些什么,嘴唇本已微微开启,眼看就要脱口而出,紫微真人突然将他拉住,接着递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轻举妄动。瞧见紫微真人表情奇怪,金禅大师倏地一笑,好像瞬息之间略有所悟,于是守口如瓶静立当场。
广场之上,高谈阔论充溢周遭,众人持着各自观点夸大其词,给予偌大的豪府带来喧嚣。由始至终,双方首脑并无一人表态,只是保持沉默眼观周遭;至于某些乌合之众,恍若升斗市民贱卖油盐柴米,仍旧朗声喧哗,说些不关痛痒之辞。
见左丘寒满面真挚,桑瑜明白他想化解江湖恩怨,转念忆起前尘旧事,终究无法包羞忍辱,偷偷看向玄天宗等人,发现公皙白无动于衷,断定适才一言纯属痴人说梦,故而伫立原地不再作声。
良久过罢,朗朗声响逐渐淡下,豪府里面归于安静。
左丘寒目视桑瑜,道:“火凤凰代表太阳神教而来,必然能够全权定夺,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无数期盼的眼神,投落一件飘动的火红彩衣,等待那决定性的回答,就连公皙白也是目不转睛,但愿对方永远站在同一阵线。
桑瑜环顾众人一番,淡然道:“事关重大,老婆子不敢妄下主张,待我禀报教主以后自有分晓。”
“贵教教主年少无知,兴许不懂顾全大局,不如火凤凰自己权衡,代替教主拿定主意,也给大家一个痛快回答。”一个浑厚声音传来,倒是有人颇不耐烦,催促桑瑜当机立断。
桑瑜脸色突变,眼底深处掠过愤恨,道:“谁说我教主年少无知,你这缩头乌龟有种出来,老婆子就要看看你有何能耐。”
人群里面,鸦雀无声,唯独气氛沉重,压得大家难以喘息。
死气沉沉的氛围,悄然持续片刻光景,忽然远方传来大笑,其声凄怆悲凉,宛如夜枭嘶鸣,令人不寒而栗。笑声仍在府内回荡,大门方向飘来两条鬼般身影,不是阴阳双煞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