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息同止
当我还幻想着雪琪昨晚的话可能是个玩笑的时候,第二天晚上七点钟门口准时响起的、由嘴里模拟的敲门声,终于将雪琪“无偿征用”我宿舍的计划变成了实际行动,这在当时的我看来无疑是一种“灾害”,而且还是那种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幸运的是,这种“自然灾害”后来不仅没有真正带给我危害,反倒逐渐变成我每晚的一种期待。多年之后我才发现,当初的允诺是多么得有先见之明。
从这天开始,我的生活轨迹开始悄悄的发生着改变,而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我却没有丝毫的抵触。首先改变的第一点是吃饭。
我一直住在学校,在我还没有找到愿意在我的这堆“牛粪”上安家落户的花朵之前的数年之间一直这样,自然,在学校吃饭厅的饭成了我的无奈选择,虽然是饭厅的饭做得只能勉强让我履行填饱肚子的基本职责。雪琪以及英宁她们也和我一样,只能选择在饭厅吃饭这个唯一的答案。只是,我没有料到的是,雪琪这个小丫头不仅仅“征用”了我的宿舍变成她自己的办公室,而且还把我的宿舍变成了她的餐厅。
我刚打完晚饭回到宿舍,嘴里最多刚刚夹入三四颗饭粒,我的消化神经还没来得及给我消化系统发出指令的时候,雪琪已经端着一个个头比我的脸还大的饭盆出现在我眼前,一脸的当仁不让。那神情分明是说,我在你这里吃饭你也不会反对吧!
晕倒,我就是快猪排(我属猪,本人又属于浑身上下没多少肉的那种),虽说有滋味,但是妹妹你也不能啃起来没完没了吧。
雪琪如女主人一般很放肆的占据了我唯一的那一套桌椅,没办法,我们吃饭也在一起了。
这种后果最明显的就是造成我和雪琪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去晚上睡觉的八小时之外,绝大多数时间都四目相对、形影不离:在一个办公室里的面对面办公,在一个宿舍里打发无聊的私人时间,在一个“临时饭厅”消灭既没有多少营养价值,也不大可能激发肠胃快速蠕动的三顿饭..那发展下去,这个师妹是不是会有一天还要占据我的床!?看来,当年上学时,我在公交车上留给她的“良好”(这是我自己猜得,至于在她心里我是不是真的这么良好,我就不知道了)印象,大约是雪琪喜欢接近我的基本理由。好心有好报这句话一定要信,我现在状况就很充分的证明了这句话。
“我说,唉,你吃饭的时候就不能动静小一点?”对小丫头吃饭时的“反淑女”形象,我是相当的有意见。借着吃晚饭的时候,旁敲侧击或许会促使她改变。“再说了,你怎么把饭菜都混掺在一起,你没有第二个饭盆?”我说话的口气的不满意极其明显。和新惠正相反,如果说新惠属于美女加气质型的,雪琪则属于..还真不好说,反正有点“辣”。
“你怎么这样(“这样”俩字的读音雪琪念成了“致样”儿,每次她读这个词语时,我总会不由自主想像着她的舌尖打卷的情景),管那么多,我一直就这样(又是“致样”儿,哈哈,真好玩)啊,也没有人说过我,除了我妈,嘻嘻。你说我的饭菜混在一起呀,我觉得挺好的呀,你们都用好几个饭盆分开装饭菜,有必要吗?最后还不都一样在肚子里搅合在一起?况且我也没有另外一个多余的饭盆。”雪琪嘴里含着米饭,含混不清的和我狡辩着。再次晕倒,你吃饭怎么看都像个幼儿园的小baby?
“你饭盆呢,是一直没有,还是弄丢了。我可是听说你在大学那会儿,洗澡时连毛衣都丢过。”看来我对雪琪的背景资料还是没白搜集,当然这种搜集也是在别人都知道之后最后才传到我这里的。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雪琪的印象。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糗事。知道就知道呗,怎么还总乱说?”那对大眼睛又开始在我脸上寻找牡丹花了,真受不了。在以后的时间里,这对清澈的大眼睛对我的影响逐渐在扩大。
“你快吃你的饭吧,晚了我可要关门了。”我知道雪琪还没有准备好明天的课,在我这里备课写教案是她每晚必有程序,于是时间一长,这也成了我牵制她的一个砝码。
“怎么这么早睡觉,吃了睡,睡了吃,就跟..。”雪琪突然把后面的“猪”和嘴里的米饭一起吞到肚子里了。大约觉得说有点过分。
“呦,你可真能,把一头猪都整个儿吞进肚子里了!?你甭避讳,我本身就属猪,你说我是猪我也不会生气滴。”
“唉,我很纳闷,你怎么不跟我那个漂亮姐姐联系啦,当年你们在学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哪像现在,连封信都没写过?”依然是夹杂着米粒的声音。
漂亮姐姐?哦,她大约说的是新惠。新惠的事小丫头可能还没听说,在她印象里,我和新惠还是如大学时期一样卿卿我我。
我该怎么回答雪琪的问题呢。
近距离接触
每天晚上门口准时响起的“敲门声”成了我宿舍一道独特的风景。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雪琪所特有的敲门也渐渐变成了我的期待。从这些小细节上,不仅我认为雪琪有些特立独行,在别人眼里好像也是很有个性的女孩子。
雪琪“征用”了我宿舍,但是她并没有带给我任何麻烦:每天晚上她虽然在我宿舍呆到很晚,但是,雪琪就那么安静的、专心致志得准备第二天的课程。我们交流的眼神要远远多于话语,即使有,也仅仅停留在讨论工作问题的范围里。
对于雪琪这种严重分不清业余时间与工作时间的做法,我是极力反对的,和她正相反,我的基本原则是“下班时间不办公”,为什么?因为下班后的时间属于私人,那是我自己的,我干嘛非得把自己的时间都那么无偿奉献出去?您别认为我没有上进心。上进心和是否要占用私人时间工作完全是两码事。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我一直保持着我的“下班时间不办公”的习惯,记得有很多次学校要补课,我都是和学生们一起上的阅读课或者是自修课,学生也是人,整天的学习已经使这些毕业班的孩子们压力倍增,礼拜六、礼拜天的补课行为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而我的这个“良好习惯”,无疑成了学生们的救星。扯远了。
我停下手里看了没几页的《平凡的世界》,看看雪琪。这丫头的头离我的脸只有不到30公分,一股女孩子特有的气息时不时得骚扰着我的嗅觉。如果她抬头,估计连我她有几根眉毛都能数得清。因为宿舍里就这一套桌椅,我们俩不得不公用,所以这种超近距离的接触是不可避免的。不知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个知识点:看女孩最好的方位是在女孩后面十度方向,而雪琪则正相反,在我对面十度左右,其实以我的经验来说,这个位置应该是女孩子最美的是角度。如果她低头,以我的角度和高度,我会瞧见她的一截脖颈,如果她抬头,我会见到她的那对极其清澈的眼睛。
“唉,你不觉得你累呀,怎么你除了讲课和备课就没看你干过别的事!”我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说出。
雪琪抬起头,一脸的茫然,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没有从对教学问题的思考当中会过来。这个丫头,真够敬业的。
“没有,我还觉得挺好的呢,反正在这也没啥可玩的,备备课不是挺好的吗?”单从这句话就可以推理出,雪琪将来一定是我们单位的优秀老师了。
“问你个事.。。”既然这个问题没啥讨论的必要,我也就没必要穷追猛打、寻根究底了。
“..”大眼睛的疑惑已经比声音提前到了我的信息接收站,“光速是最快的”,这个定理在这再次得到印证。说实话,我非常喜欢这对清澈的大眼睛。
“恩,我觉得咱俩并不是很熟,不是吗,怎么你到单位工作后单单和我比较接近、随意呢”
“哦——”雪琪终于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着我,眼中有些诧异。看来我问的这个问题还是有一定的难度,否则,你很难将她从工作状态拉回到现实中来。
“我可是认识你有两年多了,怎么能说咱们不熟悉?在上学那会就认识你呀,校园里我还能经常见到你,还有那个漂亮姐姐;而且,我就住在你们男生宿舍楼的一楼,咱们俩一栋楼,你不过也就是在三楼而已;毕业后分到这儿,在这除了你我还算熟悉之外,其他人我也不认识,再说了,上周全体教师会上校长也交代过要你照顾我。那我不打搅你还能找谁?您能找一个比你更合适的人吗?”不能,照这个丫头如此说,我的确是她最佳人选,虽然这种最佳人选我并非完全情愿。
“哦——就因为这?这就是你开学不到一星期就“征用霸占”我宿舍,又是办公、又是吃饭的理由?是不是有点牵强啊!”难道两年前我们在长途车上的邂逅成了雪琪对我的信任和依赖?
“嗯——”雪琪使劲地点点头,动作幅度再大点的话都要把头发甩到我脸上了。
“那——不怕学校里有人说三道四?”这才是我要问出的最重要的话。
“怎么会?我知道你有对象,呵呵呵,再说,我还比你小四岁呢?”清澈的眼神依然透露出的是天真。小丫头真是天真得够可以的,三四岁的年龄差距能到住流言蜚语吗?我持怀疑态度。
原来,雪琪不知道新惠的事情,她不知道我现在是光棍一个。但是流言知道这些情况么。也难怪,雪琪到这时间还不到十天,和别人又不怎么喜欢接触,她哪里知道学校尤其是我的状况。
“唉,你怎么不跟姐姐联系呢,你们俩吵架啦?啊?从来没见你写过信,打过电话什么的,就见你每天躲在宿舍里看小说!”雪琪还是看出我的异样来。
我想给新惠写信或者是联系,但是我知道,这封信永远也到不了她那里。
“真吵架啦,你倒挺不知足,姐姐那么漂亮你也忍心欺负她?”小丫头的想像力够丰富,但是逻辑推理能力就怎么这么差呢,真不敢想象上数学课时她怎么给学生讲明白几何证明题。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小丫头别混猜!”我制止了她的天马行空,“赶紧写你的教案吧,都几点了?”
“人家有名有姓,什么小丫头!”眼白多余眼黑。
“你说的,你比我小四岁,那还不是小丫头是啥?”
“那也不许你叫我小丫头!恩”雪琪侧着头飞快的想了一下,“就叫我雪琪吧,要不你就叫我师妹。我叫你师兄?”
“什么师妹师兄的,听起来怎么像是武侠小说里一同学艺的武林高手呢,你可别叫我师兄,虽说咱俩一个学校毕业的。也别这么叫,我听着别扭,你一说师兄,我总以为自己是猴哥,那,你不就成了..。”
“八戒!”雪琪也笑了,小丫头的脑子这回转的还是蛮快的。
护花使者
从我们单位到县城有两条路,东西各一条,东边的路属于走街串巷、经村过店的那种村级公路,路不仅很窄,而且穿过的村庄多,因此走起来不是很爽;赶上那天不走运的遇见一辆村民的牛车,对不起,那只好跟在牛后面慢慢的蹭;西边的是大路,刚刚重新铺的路面,宽敞,笔直,假如开车(可惜我的“宝马良驹”只有前后两个轮,所以我还体会不到开车的感觉)那是最好的选择。东西两条路的里程相去甚远,东边的路仅有十八里;而西边的路则居然有二十六里。
从一年前开始,我与和萍、巢新宇每周回家选择都是西边的大路,其实严格说来是应该是她俩的选择,女孩子吗,当然喜欢走路比较平坦。而那时的我,也就被迫成了两朵花的“护花使者”,不过我的这个“使者”任职并不很长,就被她俩身边的“新使者”给取而代之,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是否从开始任职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觊觎我的位置。取代我的“新使者”那才是货真价实的“正版”,我知道我不过是个“业余演员”而已。眼下,在我们单位里,单身女孩子依然属于“畅销产品”呢。和以前一样,“货源”不充足的时候,男生们还不得不要提前“预订”,呵呵。又扯得远了。
没有花可护的日子虽说有点单调,但是也很自由,我大可以随时随地得抬脚就走,没有了牵三挂四的烦恼。不过这种自由日子持续也没多久,随着雪琪的到来也发生了改变。
周五下午(我们远处的老师有特权,可以在周五下午提前半天回家,看看,我们校长还是挺有人情味的),我推着自行车刚离开宿舍,还没来得及走呢,雪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这个丫头,难道炼成了传说中“葵花瞬间挪移大法”?怎么就跟影子似的。
“你这是要回家呀,真巧,我也今天回去,要不——咱么一起走?”这个提议这不等于又把我刚刚卸任不久的“护花使者”给“转正”了么。难道就不能将我彻底“免职”么?
“嗯,是回家,要不周日两天在这干什么,你也回家?”我推着自行车,嘴上应有的客套话还是不能不说,尤其对这个上班一周却有绝大数时间和我在一起的师妹。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哎,你是走东道还是走西道?”雪琪双手背在背后,双脚一跳,很快的站在我面前。大眼睛里调皮的申请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成分。
“西道,一年了,我一直这么走,西道宽敞,好走。你呢?”
“东道,我妈告诉我说,东道离这里近,省八九里呢。”
“你走过西道吗,西边虽说远一点,但是很安全。”我坚持,我不能因为雪琪把所有的习惯都改了吧。
“没有,我才来一星期,还没来得及从西边亲身感受呢。你走过东道没有,其实东道的风景很不错的,还经过一条小河,挺好的。”女孩子就是这样,一条路,她也要选择漂亮一点的。
“是吗,没有。”的确,我没有走过东边的这条路,我只是听说,那条路很偏僻,尤其是春夏,路两边是青纱帐,我一个大男人就算了,但是对于年轻女孩来说未必就一点危险没有,难道雪琪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你就没打算从东边走一次,我告诉你,这里的风景可真是值得你来,怎么样,要不今天你跟着我咱们一起走东边?我当向导。”话里头的诱惑力果然不小,就像一个摆摊的卖家,见到游移不定的顾客时,将自家的产品夸得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棒的。
“我可听说东边那路不好走!”
“谁说的,你又没走过,我上周来觉得挺好的,一水儿的柏油马路,这还叫不好走?瞎说!”
“是吗,我可听咱们单位的李峰说那儿不怎么好走,坑坑洼洼的,所以一年来我一直从西边走。”
“那说的还是一年前的事儿了,你怎么这样(又念成“致样”儿了,不知怎的,语气里居然有点撒娇的韵味)道听途说的东西你也相信?”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的怀疑最后还剩这么一点点,很不坚强的做最后挣扎。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我一个女孩都不怕,你一个男生有啥可怕的,真够婆婆妈妈的。走吧,我给你领路,放心,不会给你弄得找不着家的。”又是眼白略多于眼黑。
就在我们对话的时候,雪琪已经手脚麻利得推出了她的那辆黄色的小巧的坤车。
当我和雪琪并肩走出学校大门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透过教师的玻璃窗一直在默默注视着我。
果然,东边这条路很不错,也是新铺的柏油,虽说路有点窄,但是还好,我们并没有遇见倒霉的牛车。现在已经是九月,两边的晚玉米已经长得老高,这条小路就在绿色的青纱帐里缓慢地穿行,在这你会体会到什么叫幽静,偶尔的会有一两位下地的农民从我们身边经过,有时候,他们还会好奇地看上我们两眼,眼神里带有诧异,大概以为我们是**?除此之外,如我们这样骑车远行的,就只有我和雪琪。
穿过湖西村,前面是一个坡角超过三十度的下坡,很长,我和雪琪从坡顶一路冲下,两边的房子和树木从身边一掠而过,呵呵,有点像坐过山车。
前面亮亮的是什么?哦,原来是一条河,怪不得这里叫做湖西村,原来这里有一条河,这条河不很宽,但是很清澈,水是水的本色,水面上没有各种各样的塑料袋等垃圾,在阳光下泛着点点的银光,远远望去,水边的凉亭,柳树,倒影在水中,如画一般。看来雪琪说的一点不假,谁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