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仆如同往常般走回自己阴暗狭窄的小屋里,这里收着许多风干的荷蓬,看来是常年累月所积。他拿着荷蓬掰阿掰,很有一种快意。这是他唯一的爱好,在这满是荷花的院子里,他每天悉心照顾着各种荷花,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憎恨还是厌恶。多少年来,他基本上见不到除了他外的任何一个人。就算如今这院子里住进了一个人,也跟之前没有多大的区别。他听不到任何人声,除了主子来的时候还能听见一两句外。
他感觉很压抑,他觉得透不过气。但一直以来,他便是这样过来的,都已经习惯了。他每天让自己忙碌个不停,这样才觉得自己还活在人间,还有生命力。这个院落很美,可惜他感受不到,甚至有些反感。他的视力很差,相隔一米就看不清任何东西。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他每天都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上一道伤口,看着流淌的鲜血他只觉得很高兴,很快乐。因为这有些变态的快感,让他的情绪有了起伏波动,而不是随着这个院落一样,死气沉沉。
当他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时,他有些吃惊。因为七皇子刚走,不可能这么快又折回。他的听力是他唯一值得骄傲的,而这里除了李启琪,根本不可能有人进得来。
不过也许他错了,这个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个黑衣人走了进来,狭窄的屋子因为他的加入更显压抑。他的动作很快,他还没有闹明白怎么回事,便已经昏了过去。他甚至还没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然而被劈昏时,他的心里闪过一丝快感…竟觉得兴奋。
宋安贤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动作,但那本书上的字在他面前却变得很模糊,他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却怎么也看不清。
“原来他还真的把你藏在了这里…”
那娇笑盈盈地声音传来,很熟悉,他抬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花月牙想象中的诧异。
花月牙走进这座小楼,动作娴雅,似乎皇子妃的生活并没有让她很乏味。她很闲适地为自己找了个座位坐。
“你说我是将你掳走呢…还是就这样看着?”她美丽的手腕搭着下巴,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娇柔丰满的身躯懒散地倚在那张精细的木椅上,一举一动都是游戏人间的快意。
宋安贤并没有回答她,任那双勾人的丹凤眼狡黠地打量他。
她也许想等着他求她,她也许就只是为了看着这个温文尔雅的人露出哀求讨饶之类的神色才跑来趟这趟浑水的。她是一个爱无事生波的人,她从来不惧怕挑衅任何一个人,因为她的日子过得是那般的无聊,时时都在为自己找一番乐趣。
宋安贤只是看着她,忽然,好看的唇微微抿起。那副模样,竟让她的心跳有些加快。倾国倾城,她的脑海里闪过这类字眼。他真的美的让人屏息。即使脸色苍白,也丝毫不损这个人的半点风采,反而让他更显娇柔可怜。如果这个人是女的…
纪晓风走到她的身后时,她是有些察觉的。但并没有想过要防备。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这般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却也忠心耿耿地待在她的身旁,无时不在。她从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却觉得可以相信他。
“为什么?”花月牙问道,有些咬牙切齿。她被点了穴道,她堂堂云教教主的女儿,居然被人点了穴道,如果她爹知道的话,会笑掉好几颗大牙。
纪晓风那张有着刀疤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并没有解释什么。他走到了宋安贤的身后,因为有些逆光而看不太清楚他的神色。
“因为晓风是我的朋友,一直都是…”宋安贤轻轻地说道。
“那么一直以来,你都是在骗我?”花月牙瞪着纪晓风说道。
纪晓风沉默,好一会才说:“不是。这并不矛盾。”他虽然是宋安贤的朋友,也是云教的护法,这两者并不矛盾…
“你不要告诉我这是我爹的意思?”花月牙一脸不信,纪晓风也就没有回答。
“你们现在想怎么样?敢算计我就是在找死。”因为从来都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
宋安贤看了有些气急败坏的花月牙一眼,神色无波地说道:“只是想托你告诉他一声,那些账册我拿走了…还有,我不再奉陪…”至于奉陪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他将腰间的雨荷佩摘下,放到花月牙的面前,便对纪晓风说道:“我们走吧…”两人慢慢地离去,不再理会花月牙。
花月牙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中暗忖,这回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大意了。一想到纪晓风竟敢背叛她,就想将他碎尸万段。而待在这里的后果,她心里微微的发毛,那个傲气疯狂的皇子,她忍不住眉头微锁。
宋安贤走出了禁锢他好一阵子的七皇子府,真诚地对纪晓风说道:“谢谢。”这个人帮他的太多了。
纪晓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些什么。
“还要麻烦你帮我将账册交给我爹…从此我便只是我了…”而那个人,是否还在…是否还记得当初许下的那些诺言…
纪晓风应了下来,与他一起走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慢慢失去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