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连光”出现的一刻,许泾渭体内冲撞的气息已然渐渐平息,刚刚缓解的那种可以碎裂灵魂的痛苦在突然间,随着炫目的星光再次爆发。
犹如滚滚而下洪流,挟着滔天巨浪,以吞灭天地万物的气势猛然就撞击到身体上,撞击到灵魂意念中。
一道强大的龙息,两道一阴一阳的元气突然汇聚,急速在周身经脉中,气海处,丹田部,血液里挣扎咆哮,与“七星连光”发出的无上星芒“轰”然一声相撞。
一瞬间,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被烧焦,刚刚顶出头皮的短发蒸腾起一阵青色的气雾,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受到巨大的挤压,仿佛已经破裂。
就在这时,光芒消散,体内冲撞的气息也同时收敛,各归本位。
万流归宗,导气入丹田,一切都很简单,水到渠成。
雄浑浩瀚的冲撞之力竟然被他吸纳,随着心神御动,转化为自己的真元。
运用内视之法,他看到丹田处有一团金色的气息凝结,大小如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全身所有的真元都围绕着这团气息转动。
许泾渭心念一动,这就应该是那道自己无法驾驭的龙息。如果能把这道龙息冲开,散入周身气脉,那时就可以挤入世间强者之林。
试着冲撞几次,那道龙息岿然不动;而丹田中充盈的真元被这道龙息阻拦,威力无法发挥。他突然明白,只有加强修炼才能冲开龙息。
饶是如此,雀阴、吞贼两道浩瀚的真元也让他受益匪浅。
调息片刻,许泾渭睁开眼,嘴角逸出淡淡的笑容。
“御气”境四重,竟然一蹴而至!
太不可思议!
这几天忙碌,顾不上修炼,每日就必做的功课也没怎么好好练习。
他索性再次闭目凝神,神元归一。
“御气”四重果然不一样,内视之法运用起来也更加精细,甚至连经络中的气血都看得清清楚楚。
心胸一片澄明,丹田处逐渐升起一团热流,只是热流一直在气海中转动,无法导入奇经八脉。
这的确是个难题,随着神识的深入,他看清楚丹田中那一团金色的气息竟然是一条盘着的金龙。金龙鳞甲清晰,仿佛黄金铸就,妙手雕刻。
一道红色气息,一道绿色气息连续冲击金龙,金龙却兀自发着璀璨的金光,安如磐石。
原来这道龙息盘踞在他的丹田内,导致气海不通,身上充盈的真元不能冲散龙息,只能绕着转动,这样相当于道路被阻,运行到经脉中的真气有限,无法发挥强大的威力。
只有自身的真元强大到能消融掉这道金色的龙息,才能贯通全身,使真元无拘无束。
在此期间,每一次修炼,每一次进阶,每一次达到一个新的境界;随着自身真元的充盈,就如刚开始以溪流冲击岩石,再后来引江河之水冲刷,再后来倾泻蓬勃大海之水冲击;当海水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将岩石撞成粉碎,成为大海的一部分,龙息也就融合在体内,成为牢不可破的神龙之气。
当然前提必须炼化龙晶。
龙息为气,使气血充盈;龙晶为体,使身体固若金汤;否则即使是护法金刚也会在龙息之下摧枯拉朽般归于虚无。
想通这个问题,他不再强行与龙息对抗,迅速引动吞贼、雀阴双魄的两道真元。
两道真元通过盘踞在气海中的龙息时,虽然过滤掉很大的一部分,但此刻心灵澄澈,无欲无求,他能明显感觉到丹田中的金龙比方才小了一些。
四周凛冽的风已经停歇,天地间被一层湿气笼罩。
过了许久。
许泾渭大笑着跳起身,片刻间,他竟然又突破一重,达到“御气”四重之境;高兴之下有点得意忘形,差点撞到陷入冥想中的天鹰身上。
天鹰闭目合眼,任凭空中的水雾洇湿了自己的羽毛,在黎明之际,它看起来像是一快黝黑的岩石。
四周白雪早已融化,东方第一缕朝阳缓缓升起。
许泾渭怀疑是不是做了一个梦,梦醒后白雪消融。
雀阴、吞贼的尸身已经随着雪水一起融化,八百多年的肉身依附强大的真元存在,真元不存,神魂消散,肉身消散的速度仿若流星一般。
许泾渭呆呆注视着面前的一切,想起昨天惊心动魄的事情,望着神鹰,目光中却带着欢喜的神情。
神鹰睁开眼睛,感受到他平静的心脉和暖暖的目光,轻轻走过来,低下高贵的头颅,在少年的肩膀上来回摩擦。
这是一种亲近的举动,许泾渭仰头望着它,抬起手抚摸神鹰脖颈上光滑的羽毛。
一个少年,一只巨鹰,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会儿,胡开山还在山洞呼呼大睡。
应珍儿或许还在等待自己,想起这个姑娘,许泾渭心里升起一股温暖,但是很快被另一种情绪所扰,伸手入怀,贴身而藏的玉璧光润滑腻。
“唉……你还好吗?”
他叹口气,突然面色大变。
龙晶呢?四下一扫,龙晶正在地上发着幽幽的光芒,轻轻捡起来,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望着四周光秃秃的一片,想着自己是来寻找灵兽,现在虽然功力大进,但灵石对以后的修炼,甚至对抵抗龙息冲击筋骨都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要知道龙息隐藏在体内,一旦不受控制,爆发起来,冲击经脉穴道,筋骨皮肉,若非许泾渭自小以“烈焰寒冰”炼体,以及神龟甲骨天然抵御,加上胸中经文滋养,还有两道强大的元神,龙晶一旦离开身体,他立刻就会成为尘埃。
迈开大步,许泾渭朝着远方灰蒙蒙的山峦望了一眼,大步而行。
天鹰在空中翱翔,犀利的鹰眼盯着地面上蠕动的黑点。
它还在犹豫,因为不能确认,这个黑点是不是曾经神威凛凛的主人。
前方有一片柿子林,苍老的树枝上挂着灯笼一般的柿子,在太阳与寒风的催动下,柿子已经熟透,原本光润的表皮看起来皱巴巴的。
许泾渭肚子正感到肚中饥饿,几下爬到树上,摘下柿子就往嘴里送。
香甜的汁液顺着喉咙流下,一连吃了十来个,反而越吃越饿,抬头看了看天鹰,不由哑然失笑。
鹰类不在树上栖息,天鹰也是如此。现在它落在柿子林对面高高的山峰上,不知捕获了一只什么野兽,正在大吃大嚼。
看着天鹰大快朵颐,许泾渭更感饥肠辘辘,摸了摸身上,没带引火的工具,只好放下打一只野兽烤着吃的愿望,慢慢溜到树下。
已近中午,望了望远处苍茫的群山,许泾渭忽然看到山脚出有一缕青烟升起。顺着青烟冒出的地方走去,眼看青烟越来越近,鼻中也能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
再走几步,眼前出现一片乱石堆,七八个人围坐在一堆篝火旁,有说有笑。
篝火上驾着一只羚羊,不时能听见羚羊身上的油脂落到火里,发出“兹兹”的声音,香味正是从这儿飘来。
许泾渭舔添嘴唇,慢慢走过去。
坐在左侧的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明眸皓齿,娇艳俏丽,一袭绿裙裹着含苞欲放的身体,说不出的青春动人。
少女名叫落晨,此时忽然抬起头,正好看到许泾渭,两只杏眼立刻瞪得圆溜溜,似乎不相信深山野谷除了他们,还能遇到人类。
许泾渭朝她笑笑,两人目光一接触,落晨忽然发觉对方眼中有一种奇异的色彩。
旁边几个人也都一脸惊奇望着许泾渭。
许泾渭笑了笑,冲他们打着招呼:“你们好!”
几个人瞪着他,看到这种情况,落晨“噗嗤”一声笑了:“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怎么了?记得上次在京都,你们看到了莫念谣,也是这种眼神,可现在面前是个男子呀!”
“噢,没什么。”二师兄雷鸣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个刁牙利嘴的丫头,就会取笑?二师弟看了一眼莫念谣,就醉了三年,你以为我是他?”大师兄陈碧山自嘲地回了一句。
雷鸣撇撇嘴,嘎声道:“岂止三年,我到现在都还醉着。”
“哈哈哈!”周围人一起大笑。
这么一来,气氛缓解,陈碧山热情招呼许泾渭,并给他介绍身边众人。
原来他们是九通府九幽派的弟子,此次来凡山参加天师院、国师院选拔,没想到走错了道路,赶到凡山时应试已经结束。几个人久闻凡山灵兽奇多,就一拍而合,不顾危险,深入后山,寻思着找些灵石灵草回去。
九通府的知府大人就是许泾渭痛骂的那位官员,凡山县就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九幽派实力很大,与凡山周氏家族有怨,所以掌门人不允许他们随便进入凡山。
陈碧山十九岁,刚刚过了“筑基”境,目前“御气”一重,其他几位师弟也都是在“筑基”六重到七重之间,落晨天资绝佳,是掌门人掌上明珠,受到派中师兄弟照顾,修为跟大师兄不相上下。
几人对许泾渭独自出没后山十分惊奇,听许泾渭说自己是凡山镇上的。再看这个少年,衣着普通,除了眼神有些特殊之外,看不出什么修为,均是大惑不解。
羊肉靠熟了,陈碧山撕下一块羊腿递给许泾渭,问道:“听说天师院考官竟然被凡山一个普通少年倒背经文杀死,不知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