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泾渭不能确定天鹰最脆弱的部位,手中的长剑,只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防守。
天鹰只要伸出利爪,轻轻一踏,他就会变成一滩肉泥。
即使手中的长剑毫无滞碍刺中神鹰,这样的杀伤力,也只不过相当于拿一根羽毛去触碰坚硬的石头。
天鹰黝黑的羽毛反射白雪的光芒,犹如披着战甲的神将。它低垂着头颅,俯视昂首挺胸的许泾渭,粗壮鼻孔中喷射出强烈的血腥之气。
身上汗已经湿透了衣衫,许泾渭不敢动,只好运足目力,用更加无所畏惧的目光迎战天鹰。
此时此刻,眼中一旦露出胆怯畏缩的神色,天鹰就会毫不迟疑发起进攻。
一只巨大的天鹰,一个单薄的少年,就在这一片雪地之中互相凝视。
空中的雪花已经停止飞舞,落到地上,把整个大地染成一片晶莹的世界。
许泾渭以一种大无畏的气概,用坚定不懈的目光组织成神识的盾牌。
虽然他的神识不算强壮,但却具有坚定恒久的品质,无懈可击。
天鹰瞳孔中扑闪的蓝色光芒,犹如万千箭雨。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庄子》内篇首句正是天鹰的写照。
神鹰从一条鱼修炼为鸟,历尽千难万苦;由鸟化为鹰,又是经历无数磨难挫折;若修炼到九级灵兽的境界,就会由鹰化而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此后,黑鹰变为金鹏,金鹏翅膀扇动,万水千山须臾尽,海角天涯我纵横。
时间默默流逝,天鹰丝毫没有松懈。
许泾渭开始背诵道家经典。
眼前浮现的神龟甲骨秘符始终无法参详,在似懂非懂之中,他只是凭着一种自然的力量背诵了出来。
可以倒背如流的古文典籍,流水一般从脑海滋生,变作低低的吟咏,化成涓涓细流。
他不敢轻易导出龙息,也不敢运用龙吟的杀气。
在无比威猛的天鹰面前,稍一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过了很久,人鹰仍旧彼此盯视。仿佛凝固了一般。
四周寂寂,白雪皑皑,仿佛是一副洪荒时代的图景。
许泾渭渐渐感到双腿麻木,口中干渴,意志也开始松懈。此时一阵微风都能让他扑倒地上。
神鹰宛如岩石一般,只是鹰眼更加凌厉,它的翅膀微微张开着,爪子已经悄悄抬起。
这是发起进攻的姿势。
夜开始笼罩四野,天上北斗的星芒璀璨如彩。
就在这时,许泾渭原本疲惫的身体突然涌出一股蓬勃之力。
猛然间他感到神元气足,开始凝神屏息。
他闭上了眼睛。
他竟然闭上了眼睛!
就在准备发动攻击的时刻,天鹰猛然发觉少年的眼中神采奕奕,稍一犹豫,少年竟然闭合上眼睛。
难道他不要命了?
还是他有什么阴谋诡计?
天鹰不敢轻举妄动。
定力如此之深的人,它还从来没有见过,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少年。
许多熬鹰人说过熬鹰的诀窍,人与鹰对视,千万不能闭眼。只有鹰先闭眼,人才能驯服这只鹰。
许泾渭不顾这些,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调息。
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他身不由己,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很兴奋,不这样做他就十分的难受,甚至比死都难受。
目前他的境界只是“御气”三重,完全跟七级神鹰不具有可比性。
此时调息导气,发觉身体内窜出两股奇特的气息,一冷,一热;这两道气息一从头顶生出,一从两腿之间生出。
两股气息跟体内的原有的气息接触,忽然同时消散。
这就是刚刚蛰居在他的元魄之中的雀阴、吞贼的元魄。
就在他感到万分不解的时候,猛然发觉身体内气血冲荡,四肢百骸爆裂般的疼痛,接着,全身冰冷,犹如置身于冰窖之中,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绿色,周身也隐隐发出绿色的虚影。
他几乎要倒下去。
他不能倒下去。一旦摔倒,天鹰绝不会错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看到这种情形,天鹰慢慢放下抬起的爪子。它的目光也变得惊疑不定。
许泾渭咬着牙坚持,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又过了很久。
刚刚撤掉气息,一种极为热烈的感觉又在周身弥漫。
仿佛置身于火炉中,许泾渭觉得快要被烤焦,眼中就似要喷出烈火,全身变成通红之色。一团团红色的气息在他身边缭绕。
此时突然亮若白昼,北斗星辰猛然间串连成一条金光长线,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一起射出万道金芒。
“七星连光。”
一亿年出现一次,无论风云雷电,山呼海啸,都不能掩盖它的锋芒。
无数修炼之人梦寐一观的奇景,突然降临。
即使达到“大自在”境界的神仙佛道,以至于帝皇魔尊,在这等浩瀚的气势之下都要敛气息声,谁若不服?一定会粉身碎骨,神元俱灭。
此时远观,就如七条金龙奔突腾跃,焚烧天宇。
天鹰猛然垂下翅膀,戾气全无;它紧紧闭合上双眼,耷拉下脑袋,仿佛一只很温顺的鸟儿。
……
……
“七星连光”!
章目天仰望碧空,低声赞叹。
成多剑蹲坐在他的身侧,一脸向往。
身为地剑宗天才弟子,成多剑进境神速,尤其是剑术,更是精微奥妙,尽得本门宗主真传。
他盘膝坐在地上,眼看着“七星连光”在天宇消失,双目一动,发出两道寒光,身边的长剑突然自动跳跃到空中。
长剑自动出鞘,映着淡淡的星光,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成多剑身形一动,跟着跳到空中,伸手抓住剑柄,大叫一声。
一团白光从剑身跳跃而出,直向身边一颗大树劈去。
剑锋划过树身,甚至连枝都没有震动。
章目天正觉诧异,成多剑袍袖一拂,“咔嚓”一声,巨大的树木斜斜倒了下来,他惊喜道:“恭喜贤侄突破‘御气’境五重!”
成多剑收了剑,微微一笑:“这多亏‘玄阴灵豹’的晶石,否则纵然天资绝顶,也难有这等神速。”
“不错!”章目天哈哈大笑:“在五个时辰之内一连突破两重,这太罕见了!即使天剑宗的弟子也望尘莫及。”
听到天剑宗,成多剑面上一紧,说道:“据闻天剑宗的实力可抵国师院、天师院,不知真假!”
章目天道:“天剑宗剑证菩提乃是当今世上最巅峰的强者,据说已过了“渡劫”之境。”
成多剑耸然动容:“如此说来,剑证菩提岂非已经达到“大自在”之境。”顿了一下,沉吟道:“‘大自在’之境可不死不灭,神魂永存;如此说来,我们根本无法替死去的师尊报仇?”
章目天目光中露出一丝阴毒之色:“我们地剑宗忍辱苟且,就是为给师傅报仇,按照你目前的进度,相信灭了天剑宗也是指日可待。”
成多剑陷入沉思中,过了片刻,忽然问道:“庄知县那边什么情况?”
章目天道:“这个老家伙有些顽固,没有答应。”
成多剑走到石桌旁,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庄少爷已经拜入地剑门,可以让他劝说他的老子。”
章目天叹道:“自从许泾渭打死‘金睛黑虎’,庄知县越来越强硬,原本软弱无能之人,如今变得倒有了些骨气。”
成多剑闻言,哈哈大笑:“一个小小的知县,不必理他。凡山灵兽奇多,珍药遍地,难怪父亲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等我们杀了姓许的那个小子,凡山灵兽就是我们的!”
成多剑是地剑宗成黄詹长子,天资绝顶,深得成黄詹爱戴,也隐隐有传位之意,所以宗门中人对他都十分尊敬。此次联合朝廷高官,意图霸占凡山灵兽,也是出自成黄詹之意。
章目天道:“刘大人派来的二十名武官已入驻凡山。”说道这里,他的目光中也有了深意:“控制凡山灵,兽不许修炼者随意捕获,他们也必然会获利丰厚。”
成多剑点头道:“再过几日就是我跟姓许的那小子约定之日,等杀了他,庄知县没了靠山,还不是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