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布布被禁足,小七特意挑了个夷狄王不在的日子,主动去了她的寝宫。
脸上被毁了容的阿月正侍奉在她左右,看见小七来,虎视眈眈的,恨不得生吞了她。
布布更加没好气,冷冷道:“怎么,你是来笑话本宫?还是又想给我一顿鞭子?”
小七挑眉,大大咧咧找了张椅子坐下,笑得有些戏谑,“放心,我这回可没带鞭子,上次也是你打我在先。今天来找你,自然是有事想问娘娘你了。”说着,瞟了瞟她身边的阿月。
布布轻抿了口杯子里的茶,故作淡定道:“阿月,你先退下,在门外候着便可。”
“可是,娘娘你一个人……”
“让你退下你便退下。”
小七插嘴,看着阿月有些好笑,“多嘴的奴才,叫你退下就退下,我还能吃了你的娘娘不成。”
阿月有些委屈,恨恨地瞪了小七一眼,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寝宫里只剩下她俩了,布布貌似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瓷杯,冷淡抬眼,懒懒道:“不用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好,我问你。”小七也懒得再跟她废话,开门见山道:“流逸在哪?琼云岛的人怎么样了?还有将军府那一大一小,你们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哟。”布布一只手托腮,望着小七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倒是挺关心这些人的生死的嘛,你这一下子问我这么多,我该怎么回答你好哟,不过话说回来,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这些问题难道你不应该去问你身边那个男人嘛?”
“你竟然能逃出将军府和他串通一气,我相信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不比他清楚得少吧?!”小七猛然凑近她,抬手便扼住了她的脖子,眼底血丝骇人,“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忍耐性,我能杀你第一次,我就敢杀你第二次。”
布布倒也没惊慌,她扬了扬唇角,笑得有些凄然,“杀了我?你凭什么?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现在还会呆在琼云岛,一心一意地侍奉着我的岛主,做他最宠爱的侍妾。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康鹏不会血洗琼云岛,我也不会无处可归只能投奔于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煜小七毁了我的一切!现在你还想杀了我,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
最后一句布布几乎是哭着吼出来的,她无畏无惧地望着小七,眼里充满了恨意,泪水从她的脸上划过,滴落在小七手上,小七愕然,终究还是怔怔地松开了手。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杀了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
不等小七反应,布布哭着哭着忽然像是啜不过气一般,胸口起伏越来越激烈,紧接着便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小七没想太多,赶忙上前察看,顺便将门外的阿月也给叫了进来。
小七离开如意宫的时候,是黑着脸走的。
身后的阿月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得意极了。
本还以为布布是要假装中毒嫁祸她,可她也没敢多想,就算是嫁祸,那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吧?于是就连忙命人喊来了太医,于是太医来了,一诊断,布布竟然有身孕了!
这下把个主仆俩给欢的哦,就差鞭炮齐响锣鼓喧天了!小七郁闷极了————这皇宫就布布一个妃子,她压根就没想过争宠好么?今天去问话,话没问着,如意宫倒传来这么个喜讯,如意宫的仆人上上下下就跟上了天一样,小七走的时候,身后留下一片嗤笑声,相比起如意宫的热闹,她瘦弱的身影一个人行走在偌大的城墙之中,身后连个随从都没有,形单影只,尽显凄凉。
刚走出如意宫没多远,迎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也许是夷狄人少的原因,这皇宫的仆人本来就不算多,除了侍奉皇上的,大多都去了如意宫,所以一路走下来,除了侍卫,很少能看见其他仆人。
为此小七不由抬眼看了看来人,却见一抹艳丽的身影跃入眼帘。
是位少女,粉色的罗裙包裹着年轻的身躯,鲜嫩得犹如雨后刚刚盛开的一朵小花儿,充满了蓬勃的朝气,此时她正匆忙往如意宫的方向跑去。
小七看见了那少女的脸,不由停住了脚步。
那少女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擦过她几步远后忽然又顿住了脚,回过头来望着她:“是你。”
小七一脸淡定,也看着她,微笑:“是我。”
这少女,可不就是琼琼。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少女看见她,似乎有些生气,提着裙子又跑下台阶,走到了小七面前。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小七挑眉反问。
“我当然会在这里!”琼琼理直气壮,“我是一直都跟着大哥的,而且,而且我姐姐是这里的贵妃娘娘……”说到后半句时,她的声音竟不自觉小了下去。
“你竟是布布的妹妹?”小七不禁诧异。
“是又怎么样!”琼琼眼里闪过一道失落,随后又凶巴巴道:“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七看着她有些好笑起来,忍不住想逗逗她,于是道:“我能住在你大哥的养心殿,你猜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可是你姐姐不曾有过的待遇哦~”
“呸,不要脸!”琼琼气得脸都红了,“一定是你死缠烂打缠着大哥的!”
“随你怎么认为。”小七懒得再理她,“不跟你废话了,我得回养心殿休息了。”说罢,便径直往台阶下走去。
“你……哼!”身后的琼琼指着她,一口气好半天咽不下,“要不是得知我姐姐有喜,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你、你等着!”
得知布布有了身孕,夷狄王竟也没多大反应,象征性地看望了她,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离开了。
小七一个呆在养心殿里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倒不是因为布布有孕一事,而是至始至终,她都没能问出流逸等人的下落,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结。
以至于夷狄王过来时,她都还在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发呆,夷狄王见她这样,啥也没问,反倒一把拉过她,“朕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小七的胳膊被他钳得死死的,她知道他的命令从来都是不容反抗的,即便反抗了也无济于事,她又何必自虐。
于是一声不响,乖乖跟着走了。
夷狄王带着她七绕八弯,最后竟走进了一个地下通道,门口有侍卫重重把守,看样子应该是个皇宫禁地。
小七跟着他穿过通道,地下竟是一间很大的石室,俩人进去后石门便自动合上了。
石室中间放了一口很大的熔炼炉,里面有岩浆一样的液体不时翻滚着,康鹏拉着她站在炉前,另一只手不知在何时已然握着一只闪闪发光的金黄物事。
“还记得这个吗?”他将那颗金黄物事伸向她眼前,赫然是一颗心脏。
小七不怒反笑,“你带我来看这个是何用意?如今它已被你夺去,离了它我一样能活,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
“知道我为何要留你在身边吗?”康鹏收回手,金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他望着它,眼神疯狂而沦陷,“我需靠这枚浩宇神铁炼得魔武,可我一样需要你留在我身边,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是如何靠着你一步步地夺得这天下。”
小七狠狠甩开他的手,眼里终于露出止不住的恨意与憎恶,“你不过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变态狂罢了,你以为你是谁?对我们百盛来说,你夷狄连个小指头都算不上,你有什么资格夺得这天下,凭这一枚小小的浩宇神铁?哈哈哈……别再做梦了!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不会实现你的幻想,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是如何一败涂地!”
康鹏也不再重新抓住她,反倒十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凑近她耳边,呼出的热气暧昧极了,望着手中的光芒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么明天,我就会将它化为浩宇神铁,这可是你的心脏,以后我还会拿着它为我扫平天下,你怕不怕?”
小七强忍住心中的怒火,额头的青筋暴起,泛白的指尖不由陷进了手心。
翌日。
今天小七打算一天都不再出门去,窗外的天色有些暗暗的,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奏。
小七貌似平静地坐在窗边,实际上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却一直在不住地颤抖。
她知道此时此刻,康鹏正拿着她的心脏,丢进熔炼炉中,即将化为浩宇神铁。
可是她同样也知道,这一切都不会那么简单,确切地说,只要她的猜想没有错————他便不会成功。
至于为什么,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在打一场赌,赌注是整个百盛和全天下子民的安危。
如果她赌赢了,天下无忧,死的也许只会是她自己。如果她赌输了,那么一切她都不敢去想……
而此时此刻,她的整个人都在因为这场赌注而颤抖着。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小七静静地束好发,穿的还是当初那一身白色的出尘雪莲衣。
相比于从前,现在的她变得清瘦了很多,那一身出尘衣穿在身上却更显仙韵。
小七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只手轻轻抚上镜中人脸上的疤痕,目光不禁转向一旁的梳妆台。
这一天以后,不管是输是赢,她都得死。赢了,夷狄王第一个就会杀了她,输了,天下已负,她自刎便好。既然横竖都得死,那她怎么样也要让自己死得漂亮一些。
于是向来素面朝天的她,终究还是沾了些脂粉,对着铜镜细细地往脸上抹去。
脸上施了些胭脂水粉,脸上的疤痕终于被掩盖了些,不近看基本看不出来。
一切打点完毕,小七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许久,寝屋的门终究还是被人狠狠地踢开,一个身影带着沸腾的戾气闯进来,彼时,小七正坐在小桌边,一脸平静地泡着茶。
杯子里泡着的,是夷狄特有的烈焰花,这是一种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红色花朵,据说艳丽的外表容易蛊惑人心,经常有人为了采下它而不慎跌入悬崖丧命,实际上这种花可以用来调和药剂,平时用来泡茶的话,入口太过清冽,小七却偏偏喜欢上了。
火红的烈焰花泡在水里,衬得整个杯子里都鲜红鲜红的,小七不紧不慢地揭了盖儿,将将端起杯底,却还没来得及抿上一口,整个人便被一道掌风掀翻在地。
这一掌,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茶水洒了一地,红色的烈焰花洒落在地上,小七有些吃力地支起身子,嘴角的鲜血缓缓溢出,落在那朵烈焰花上,红得刺目。
没等她坐直身子,一只手便已狠狠捏过她的下巴,眼前的男人似一头发怒的豹子:“你告诉朕,浩宇神铁为什么会缺了一小块?!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小七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我什么也没做,浩宇神铁不是你亲手夺走的么?连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撒谎!!!”夷狄王的眼底赤红,丧失理智般抬手便将她甩了出去,瘦小的身躯被扔出老远,直接就撞在了一颗柱子上,落地时嘴角已淌满了血。
眼前的男人却不依不饶,径直走向她便又将她提了起来,“你告诉朕,剩下的那一小块浩宇神铁到底在哪里?!如果你说出来,朕还可以饶你不死……”
小七被他提在手中,像只易碎的木偶,她望着他,眼里却是异样的明亮,满满都是对他的嘲笑与不屑,她弯了弯早已被鲜血掩盖的嘴角,冷笑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怕死吗……是你毁掉了我的一切,你以为,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牵绊的吗?只不过,能看见你一败涂地……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是吗?”男人愈加被激怒,眯起的双眼充满了危险,“既然你一心赴死,我又怎会如你所愿,从现在开始,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他又再次抓过她,狠狠地掷向一旁立着的高大花瓶,“说!!剩下的那一块浩宇神铁到底在哪里?!”
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中,大花瓶散落了一地,瘦弱的身躯躺在那堆碎瓷片中,有些瓷片已经扎进了她的身体,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一条奄奄一息的鱼,嘴里发出的声音虚弱却倔强:“我不知道……”
“还敢骗朕!”男人已怒不可遏,冲上前去一把抓过她,这才发现,她的手里正握着一只瓷片,而此时此刻,那瓷片正牢牢地插在她的胸口上。
她是有多么地憎恶他,才会毫不犹豫地一心赴死。
男人的眼中这才闪过一道惊慌,抱起她便往养心殿外跑去,又惊又怒道:“煜小七,煜小七你醒醒!朕还不准你死!你想自杀?!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朕会折磨你一辈子!你这辈子都不可能逃出朕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