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热水,旎红露拖着那小人儿进了里屋,这客栈就她一个女的,只能她自己亲力亲为了,将那小人儿扶坐在椅子上,旎红露解她衣扣的时候一脸嫌弃啊————“老娘这辈子都没服侍过谁,还真是便宜了你这丫头。”
灰了吧唧的狐裘大袍子被她扒了下来,旎红露一手将它扔出去老远,啧啧直摇头,“脏死了!”
悬在她腰上的琳琅袋被她拿了下来,旎红露拎在手里颠了颠,眼睛瞬间变得晶亮,“唉呀妈呀,发财啦!”
得了好处,动作也跟着变得麻利许多,旎红露将那琳琅袋纳入自己囊中,心情都变得愉快起来,三下五除二便解开了小七的衣衫。
却一个不经意的抬眼,旎红露的一双美目瞬间怔住了。
眼前的这个小人儿,每一件衣衫的胸前都染满了黑红黑红的血迹,触目惊心,旎红露皱了皱眉,有些震惊地将那衣衫一层一层剥开,却是越往里面血迹越深,当最后一层也被揭开时,旎红露彻底愣住了,整个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丫头的左胸腔被人凿了个拳头大的窟窿!!!
崎岖不平的伤口被黑红的血凝结在一起,窟窿里面已成一片黑色,仿佛深不见底,看着十分骇人。
这丫头心脏竟被人掏了?
旎红露探了探她的鼻息,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可她竟然还有呼吸!
不确定似的反复摸了摸她的身体,是温的没错,她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正惶恐中,却见那伤口似乎渐渐有了些变化,旎红露连忙拿过一条湿毛巾将那伤口周围的血迹擦了擦,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她那双原本就不小的眼睛顿时变得更大了。
伤口居然在愈合!!
怎么会这样?!
旎红露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真的没错。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人?!
旎红露心里无数个疑问啊,目光不经意的一瞅,眼睛却又顿时亮了起来————一枚金色吊坠正躺在她的颈项间,粒子般的金光萦绕着,非凡无比。
迫不及待地将那吊坠摘了下来,旎红露得意死了啊,她算是捡到宝了,今天收获还真不少!
至于眼前这个丫头,管她是什么人呢,先把她留在客栈观察观察也无妨,要是一直这么半死不活的,就扔到沙漠里喂狼好了,醒了,就绑结实了卖到军营里她还能赚上一笔,反正这种事她从来就没少干!
她旎红露是谁啊?西风口的土匪头儿!表面上开个客栈招待来往商队和楼兰里的军官,每天呼来唤去笑脸迎人,实际上强买强卖坑蒙拐骗啥事都做过,最主要的是她还贩卖人口!所以,她能怕个啥?
心里越想越高兴,旎红露也没闲着,用热水帮那丫头从上到下擦洗个干净,旎红露一瞅她的脸————模样倒还算清秀,关键是那皮肤,简直吹弹可破啊,估计这丫头没少被人娇生惯养着,楼兰里面那群军官久经沙场皮糙肉厚的,哪见过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啊?哈哈!她旎红露这回有的赚啦!
找了身干净衣裳给她穿上,见那丫头一直不醒,伤口倒是愈合了不少,旎红露也没敢大意,找了个麻绳将她捆上,直接扔偏房里去了。
招呼完客栈里的生意时,门外已经日落西山了,旎红露瞥见天边的残阳,才又想起来自个偏房里正关着个人,于是账本也顾不上算了,连忙就转身上了楼。
推开门,那小人儿竟没醒,旎红露不耐烦起来,转身拿过一瓢冷水就往她脸上浇去。
这不,小人儿醒了。
旎红露见她有了动静,两手叉腰唇角一撇,“哟,醒了啊?”
眼前的人倒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一双眼睁开许久,竟有些茫然,好半天才坐起身,像在喃喃自语:“我还活着……?”
是啊,她竟然还活着。
她的心都被剜走了,居然还能活着。
又或者,那一切都只是幻觉?
“喂。”旎红露见她许久没反应,像压根没看见自己似的,忍不住用脚碰了碰她,“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哪吗?”
眼前的人终于抬头,神情有些呆滞,好半天才开口问道:“这是哪儿?”
“这是我旎红露的黑店!”旎红露说着颇有些得意起来,匪气十足,“你入了我的黑店就别想着逃出去了,没用的,这西风口到处都有我的手下,过两天我就会把你卖到军营里去,你呀,就老老实实认栽好了。”
本以为这丫头会吓得痛哭求饶,再来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以死相逼啥啥的,这些她旎红露都见得多了,岂料,眼前的人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神情竟有些冷漠,仿佛那根本不关她的事。
这下轮到旎红露惊讶了,这丫头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问题可就大条了!
旎红露不死心,蹲下身不依不饶地一只手捉住她的脸,望进她的眼里时旎红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空洞。
此时此刻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两个字。
她从没见过一个人的双眼可以黯然到如此地步。
不带一丝生气,绝望、冰冷、哀恸……一切一切能让人感觉到不好的东西,仿佛都沉淀在了这双眼睛里。
这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没错,可是她的神情,却仿佛早已看透了生死,明明也就二八年华的模样,脸庞还略显稚气,却带着一种与她年纪毫不相符的视死如归,像望尽了风花雪月。
这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
旎红露别过脸,不想再看她的眼,正要起身离开,却又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走出门外不久拿了些吃的又折了回来,粗鲁地解开她手脚上的绳子,恐吓道:“别妄想逃走,被我逮到你就死定了!”
所幸的是,把吃的放她面前,她也吃,并没有要死要活,再不就是打翻个碗闹绝食啥的。
旎红露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卖过不少姑娘,向来最讨厌闹脾气的,眼前这个丫头倒是让她平添了一些好感。
最后的看了她一眼,旎红露关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