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的雪地里,小小的身躯如同一只破碎的木偶逐渐被大雪掩盖,纵横的鲜血染红一地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莲花,远处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缓缓靠近,默然矗立,眼眸中一片哀恸。
漫天风雪中,那身影俯首,纯白的广袖垂落一地,破碎的小身驱被轻轻捞起,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雪绒冰碴,随后将她抱紧试图温暖她冰凉的身体,然而怀里的人却早已经失去了温度。
“傻瓜,很疼吧……”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无论如何也不要再来天山的吗……”
“该到来的总归还是到来了……”
孤鹰在山顶盘旋,萧瑟的寒风里,一声轻叹被卷入风雪中飘向远方。
纯白的身影将她抱起,一串脚印在苍茫的雪地里渐行渐远。
“师父,她……”
“命中注定的终究还是躲不掉的。”
“那她现在怎么办?”
“我会救她的。”
“可是,师父……”
“我的内丹,换她一命,足够了。”
“师父!!!”
倾城的脸庞终于扬起一抹微笑,波澜不惊,“我欠她的。”
前世,你为我灰飞烟灭,我带着你留下的魂魄碎末去求女娲将你复活,女娲说一切为时已晚,但可以助你转世,条件是你的身体将成为封存浩宇神铁的容器,你的魂魄不完整,再加上女娲有意封存了你体内浩宇神铁的力量,修为自然无法精进。可总归纸包不住火,一切早有注定,随着你体内力量的觉醒,血战瓦当那天你终究还是冲破了封印,浩宇神铁的力量随即迸发,而你的修为却不足以控制它,强大的力量超出你的极限冲破了你的经脉,于是你便成了一个废人……
对不起。
是我太自私,贪心地想留你在这世上,却不想让你转世后反倒遭了如此多的罪。
西笑哭抓过她冰冻的手,无形的力量在手心游走,怀中人脸上的冰霜渐渐褪去,周围地动山摇,他丝毫不为所动,一双凤目只直直地望着怀里的人————那目光,何其温柔,只可惜她再也看不见了。
冰天雪地的世界在一片地动山摇中逐渐崩塌、扭曲。覆灭中,纯白的身影抱紧怀里的人,用尽最后一丝力量伸手,破碎的空间被硬生生撕出一条裂缝来,西笑哭垂首,留恋地看了怀里的人最后一眼————“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师父!!!”
乾坤仿佛被打乱,小红帽儿和那抹身躯一同被投入裂缝中,裂缝逐渐闭合,回头再看,却见那呼呼的风雪声里,那道绝美的身影矗立在原地,伴着身后崩塌的世界,泰然自若,义无反顾。
裂缝越来越小,小红帽儿的哭喊声被淹没,整个天山犹如一座幻城,永远的消失在了时空里。
若有来世,我不做仙人,你不做小七,我们不谙世事,你的一世情深可否只为我一人……
大漠古城,西域关口。
正是晌午时分,位于楼兰城关处的西风口镇此时人头攒动,放眼望去,沙土砌成的古城被阳光照得发亮。
身着各色鲜艳服饰的男女老少正各自忙碌着,一群骑着骆驼的商队陆陆续续从古城穿过,因大多是些中原面孔,引得不少本地居民纷纷侧目观望。
而对于这些中原面孔,此时正坐在墙头上喝酒的一个男人早已见怪不怪。
因为他也是中原人,只是后来流落至此。
仰头将葫芦里的酒饮了个痛快,夏愉拿着葫芦晃了晃,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最后一口葡萄酒也喝完了。
他还欠着客栈老板娘旎红露两笔酒钱没还呢,以那女人的性格,哪里还能再允许他讨得个酒喝……
夏愉舔了舔唇,有些扫兴地将酒葫芦系在腰间,纵身跃下墙头,想到这段日子怕是再喝不到这美酒了,心情莫名有些烦躁起来。
正不爽着,却看见陆陆续续有人从眼前跑过,全都往一个方向奔去,像是有什么事正值得他们去围观。
夏愉来了兴趣,随手抓住其中一个个头比较小的身影问道:“小子,你这是要跑哪去?”
被他抓住的小孩回头看见是他,连忙讪笑几声,老实回道:“是夏哥啊,嘿嘿……他们说城关外的沙地里发现个人,这不,我们就跟着去看看呗……”
“有这回事?”夏愉挑眉,随即放开那小孩,命令道:“在哪?你领我一起去看看。”
俩人说着便往城关外走去,到那时,远处已经围了不少人。夏愉见有人堵在眼前自己过不去,顿时不耐烦起来,二话不说便随手撂倒几个,硬是挤到了最前面,引得周围惊呼声一片,转头看见是他,却又都敢怒不敢言。
却是个小姑娘。
躺在这里应该有些时候了,浑身蒙了一层沙土,身上穿着的白色狐裘早已被染成了灰黄,斑驳的血迹残留在上面已经凝结成大片大片的黑色,也不知是死是活。
夏愉走上前去蹲下身,将那小小的身躯翻了过来,灰头土脸,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捞起那颗小脑袋,夏愉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沙尘,手指凑近她的鼻前探了探,竟还有呼吸!
一只手不动声色地伸进她的狐裘大衣内摸了摸,夏愉倏然一怔,收回手时手心已然躺了枚青色玉牌,质地温润,光华内敛,一层绿光淡淡地氤氲着,充满了灵气。
这玉牌,定然价值不菲!
带走她,说不定能发现更多值钱的东西。
夏愉心中一动,顺势将那玉牌塞入怀中,随即便起身,将那小人儿横抱进怀里,见周围有人指指点点,顿时眼睛一瞪,怒道:“都看什么看?老子是在救这姑娘,有你们什么事?赶紧滚!”
这夏愉是什么人?西风口出了名的混混流氓,整天游手好闲,坑蒙拐骗无恶不作,除了西风口客栈的老板娘,其他人谁敢惹他?他能有那么好心救这姑娘?鬼才信!
虽然都知道这姑娘被他带走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但畏惧于他的淫威之下,周围居民也都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打心底默默同情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
双脚刚踏进西风口客栈的门口,夏愉便将怀里的人往桌边一放,一屁股坐下的同时,腰间的酒葫芦也甩了出去,底气十足:“小二,给我打壶酒!要满的!还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给我上!”
小二接过飞过来的酒葫芦,不禁面带疑难道:“可是夏爷,您上两次的酒钱可还欠着呐……”
“嘿!”夏愉转头,不耐烦起来,“我说上就上,大爷我现在不缺那钱,你觉着我是会赖账还是怎么地?”
“哟。”就在这时,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闻声从楼上走了下来,褐色的卷发盘在脑后,微微凹陷的大眼,高挺的鼻梁,眼睛竟还有些微蓝,嫩黄色的短衫搭着一条水蓝色的绸制裤子,胯上还绕了一圈金色的吊坠,走起路来碰撞声清脆悦耳,盈盈一握的纤腰露出来,妖娆无比,典型的西域美女。
“我当是谁这么大派头,原来是夏大公子在这坐着呐。”美女说着走近他的桌边,正笑着,一把弯刀却倏然插进桌面,立在夏愉面前嗡嗡直鸣,寒光映在她的脸上不时晃动,美女扬起的红唇顿时充满了危险————“怎么着?欠我的酒钱打算什么时候还?”
夏愉被吓得浑身一激灵,这旎红露狠起来可真不是闹着玩的,以前有几个外来的人不知她这是个黑店,见她一副弱女子模样,吃了霸王餐就想走,谁知她哪是个好惹的人物,一刀下去就砍断了其中一人的手臂,血喷得老高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其余几人吓得半死,刚想逃跑却见客栈门口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正堵在门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们,几个人没办法,东凑西凑硬是凑齐了饭钱带着缺了一只手臂的同伴逃之夭夭……
可如今不一样啊!他夏愉现在有钱了,怕她作甚?于是连忙坐直了身子,语气也硬朗了不少,“红露姐,你说你这么凶干啥?不就欠你两个酒钱嘛,我又没说不给。”
旎红露眯眼,“听你这意思,像是发了笔横财?”
“咳。”夏愉一只手掩嘴,示意她靠近,“你看看,这是啥?”
一枚白虎图案的玉牌正躺在他的手心,熠熠生辉。
“你————”旎红露一双美眸顿时变大,一把拿过那玉牌反复摩挲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缓过气儿问道:“……哪来的?!”
“这丫头身上搜到的。”夏愉说着指了指身旁趴着的小人儿,戏谑道:“怎么样,这玉牌够不够买你的酒钱?”
“够够够。”旎红露眼睛都快笑细了,何止够几个酒钱,买下她的客栈她都愿意啊!
“嗯哼,可说好了,以后不准再收我的酒钱啊。”
“小意思,以后来我这里尽管喝,随便喝,管够!”旎红露摸着手里的玉牌,宝贝得不得了哦,一扭头瞅见桌旁耷拉着的小人儿,顿时笑容一敛,正色道:“对了,这丫头,你从哪弄来的?”
“谁知道她哪来的。”夏愉只顾着喝酒,看都没看身旁的小人儿一眼,“有人在城关外发现的她,我估摸着这丫头身上有点值钱东西,看她还有口在,就带回来了。嗳,你这最近不是缺姑娘吗?你回头验验这丫头的身子,要是黄花大闺女的话,正好可以卖到楼兰军营里做个官妓,得了钱咱俩对半分。”
“就知道你这家伙没安好心。”旎红露忍不住笑着推了下他的头,随后瞟向那小人儿,一脸嫌弃,“瞧这灰头土脸的,我完全看不出她长啥模样,能不能卖得出去还真难说。得得得,你且吃着喝着,我带这丫头去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