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我和你一起去琼云岛吧。”漫漫望着眼前的人儿,想到马上又要分别,不禁抓住了她的手。
“跟着做啥,你不管你客栈里的生意啦?”小七不经意地抬头,一眼望见漫漫不舍的目光,心里倏然一疼,是啊,姐妹分别了五年,好不容易重逢,俩人促膝长谈聊了一夜,有太多说不完的话,她知道了漫漫这五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漫漫也知道了她先前所经历的,两个女人说着说着相互心疼着,眼泪婆娑起来。眼看着窗外渐渐露白了,小七忍不住拭了拭脸上的泪笑道:“天快亮了,我得赶紧回琼云岛救吴巧才行。等一切都搞定以后,我就回来找你,到时候你可要收留我。”
漫漫也连忙擦了擦眼泪笑起来,“我倒是打死也没想到,那个姓吴的将军会爱上你。”
小七无奈地摇摇头,“我倒是希望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那样他就不会因为我变成这样了。”
“那你以后什么打算?”
“倘若真能救醒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活着,我就嫁给他。”
“可是,妞,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你确定你以后会幸福吗?”
“我欠他的。”
“砰!”话音刚落,屋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两个女人一脸愕然地望向门口,一道身影正立在门外,白袍翻滚,广袖飞舞,墨染般的黑发因那人此时的愤怒无风自动着,飘逸得不似真人。
流逸站在门外有些时候了,本想从两人口中探听出手套这个人的线索,没曾想他的大妞儿竟然口口声声说她要嫁给那个吴巧!妖孽再听不下去了哇!他流逸到头来竟要为别人做了嫁衣!
于是再没忍得住,一脚踹开门,六目相对中,房间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随着流逸的走近,强大的怒气在周身涌动着,小七望着他,一瞬间有些失神,即便知道他很可能会在怒极之下杀了自己,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吞口水……愤怒中的流逸,真的美到可怕啊!
下一秒,大神般高高在上的妖孽忽然整个人一垮,一把扑过来伏在她的腿上就嚎啕大哭:“妞儿啊!你咋能嫁给那个吴巧啊?!”
“那我怎么办?那我怎么办?你就打算这么不要我了么?”
“那个吴巧有什么好的哇!半死不活的人你要了作甚?你要了作甚呐?!”
“你就不想想,你要嫁给他,前提不还是要让我先救活他,你咋就不考虑考虑我啊?”
“你要敢嫁给他,婚礼那天我就SHI给你看!”
“妞儿啊!我的大妞妞儿……”
……
一旁的漫漫一副暴漫表情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出闹剧,莫名感叹————平时再怎样高贵冷艳绝代天骄的一个人物,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可丝毫不逊色某些中年怨妇。
小七心狠噢,任凭妖孽在她腿上哭得梨花带雨,她也丝毫不为之所动,只淡定地掏出怀里的朱雀星牌,“我们先赶回琼云岛,救人要紧,我这条命是他给的,只要你把他救活了,别的事从长计议。”
“真的?”妖孽倏然抬头,大眼盛满精光。
“嗯。”小七有些不耐烦了,搡他,“快动身吧,把末逍也叫上。”
妖孽瞬间来了精神,嘿嘿一笑道:“不用动身啦,我刚刚让人把那个吴巧给送过来了~”
“什么?!”小七差点跳起来,“那他现在在哪?!”
“就在隔壁屋。”
“你怎么不早说!!!”
小七一溜烟冲了出去,隔壁的屋门被她一把推开,屋内的五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她。
“小七!”一个少女首先扑了上来,一股异香袅袅钻入鼻腔,少女抱住她晃了又晃,无比激动,“枉我和你义结金兰一场,你偷偷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居然都不告诉我们!害我担心得要死!”
“是啊。”一旁的左映雪也连忙围上来,“我们看了末逍留的信以后马上就禀告给岛主了,你看你的脸,怎么都伤成这样了?”
“小七。”身后的俞白衣跟着靠过来,递给她一只小玉瓶儿,“我这有上好的浣颜柔骨膏,你抹些在脸上,伤口的淤肿很快就能消下去了。”
“劳烦你们关心,一点小伤,无碍的。”小七两只手搭在笛笛和映雪的肩上,好哥们一般,又冲俞白衣笑了笑,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暖意。
“小七姑娘能够顺利拿到冰蚕石,还能大难不死,真是可喜可贺啊。”噢————差点忘了,边上还站了两位呢,小七闻声移开目光,脸色顿时一变。
说话的竟是布布,边上还站着那个沧白,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儿?!
笛笛看出她心里的疑惑,凑近了小声道:“那个马叉虫说她担心岛主的安危,死活要跟过来,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至于那个沧白,他是岛主的手下,吴巧就是他和白衣负责送过来的,我们都担心你,也就跟着过来了。对了,还有你妹妹,她也来了,连夜赶过来累得慌,我们把她安顿在另一屋休息去了。”
小七点点头,小红帽儿会跟过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也劳烦你们照顾她了。”
不过看样子,笛笛和其他人并不知道布布和沧白的奸情。小七心底暗暗冷笑,这女人跟过来能打什么算盘,十有八九是想找机会杀了自己呗。
小七性子虽孬弱,胆子也小,但她还是分得清是非好歹的,这个布布一向视她为眼中钉,她自然也没必要给对方什么好脸色,任那副蛇蝎般的嘴脸此时伪装得多么善良可亲,她也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径直走向床榻上躺着的男人,被她抓在手心的大手还带着一抹淡淡的体温,她将它贴在脸上,不由激动,“吴巧,我很快就会把你救回来的,不会再让你久等。”
屋门再次被推开的声音。
小七闻声直直望向门口,一脸企盼,“冰蚕石……”
流逸望着她眼里的哀求,心脏莫名一阵绞痛,皱起眉,他的表情像个受伤的孩子,“妞儿,你一定要嫁给他吗……”
一旦他救醒了他,她就会嫁给他,只因为他救过她的命,只因为她的一句偿还,那他流逸算什么,替别人做了嫁衣之后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在她心里,只有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她只给了他一个人承诺。
只要他救醒他,他们便会名正言顺地在一起,然后,一切皆大欢喜。而那个时候,他算什么?
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一个被她遗忘了的人而已,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幸福,最后心被一遍遍地凌迟。
“也把我留在身边好不好……”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嫁给别人,只要她的一句应允,他便愿意死心塌地跟着她,一直陪着她,保护她,只要她点头,他愿意什么名份都不要,哪怕要他放下一岛之主的身份屈就于她,哪怕只是跟着她而已,他也愿意,他也愿意啊!只要她点头……
可偏偏,她至始至终什么也没说,没有任何一句对他的安排。
一向优柔寡断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绝情。
你怎么能这么狠,怎么就这么狠……完完全全地置我于不顾,连一个轻微的点头都不肯施舍。
呵呵。
凭什么?
白色的身影蓦地飘然离去。
我已委曲求全到如此地步,别人都不肯给我一个成全,我又何必去成全别人。
屋内忽然鸦雀无声,除了布布和沧白在一旁暗自得意,其余几人望向她,一脸担忧。
“小七,其实岛主他……”
“罢了。”小七轻叹一声站起身,“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眼下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根本没来得及消化流逸话里的寓意,之前她只一心想着偿还她对吴巧的歉疚,现在流逸忽然也来插上一脚,她早就蒙了,大脑里面也一直是一片空白————她确实,忽略了流逸。
这下可好,把个妖孽整恼了,吴巧那边也救不成了,小七想想都恨不得撞墙。
天边完全放亮时,早市的小摊贩们纷纷推着小车遍布大街小巷,沉睡的瓦当城再次迎来了热闹的一天。
左映雪和笛笛从来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小镇,撑开窗望着楼下流动的人群一脸新奇,在闻到隔壁包子铺传来的香味时,两人更是按耐不住,强忍住口水匆匆就下楼去了。
其余人都已离开,屋里只剩小七一人时,小七望着床榻上的吴巧,发呆好久终是轻叹一声走了出去。
下了楼,俞白衣等人早已不知所踪,厅堂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早起的房客正吃着早饭,漫漫正站在柜台前翻看着账本,听见声音,抬头朝她一笑,“肚子饿了吧?快坐下吃点东西。”
“嗯。”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小七倒也没客气,端起桌上的糖茶和烧饼大大咧咧吃起来,边吃边含糊不清道:“你怎么不吃啊?”
“我早就过完早了。”漫漫说着放下手中的账本,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一脸神秘,“你和那个流逸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他之前跑下来的时候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小七也不隐瞒,啃了一大口烧饼又喝了口糖茶狠狠咽下,慢慢顺过气来才回答道:“我,嗝~我说要嫁给吴巧,他想跟着我,我没留他,他生气。”
“那你干啥不收了他啊?!”漫漫突然一巴掌拍在小七肩上,惊得她嘴里的糖茶差点喷出来,“这么极品的容颜,还那么无怨无悔地跟着你,不求名不求份的,上哪找去啊!好歹你也可怜人家一下啊!”
“拉倒吧。”大尾巴粗鄙地抹了抹嘴巴,“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烦得很呢。”
“烦也没用啊,你还得指着他救吴巧呢,快把他找回来好好哄哄吧,救人要紧。”
听此,小七顿时沉默下来,沉思许久,甚觉有理,终于点点头,“我去把他找回来。”
这边刚要起身离开,厅堂后门忽然跑出来一个小孩,屁颠屁颠地跑到漫漫身边抓住她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叫道:“娘,娘!”
小七望着那三、四岁大的孩子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我儿子。”漫漫宠溺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将他一把抱到腿上,指向小七笑道:“等等,这是你小七姨。”
小等等望着眼前的小七许久,小嘴忽然一撅,嗫嚅着:“娘,小七姨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去去。”漫漫有些晦气地捏了捏等等的小脸,“你小七姨没死,她就是你小七姨。”
“可是娘和爹每年不是都要带我去小七姨的坟前吗……”
“坟?!”小七下巴几乎掉下来。
“哎呀。”漫漫没好气地一挥手,显得有些尴尬,“我以前不是以为你已经那啥了嘛……就在宣风林地给你立了一处衣冠冢。”
小七听着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瞧你干的好事,这孩子现在看见我都害怕了。”
“往事不可提,往事不可提啊。那衣冠冢现在着实晦气,明天我就找人去把它拆了。”说着,漫漫又往门外挪了挪下巴,“好啦,你快去找你家那位要不得的仙人吧,瓦当城就这么大,应该也走不了多远的,吴巧还等着你救呢。”
“嗯。”白色的小身影应了一声便消失在门外。
瓦当城不大,但也不算小,各种大街小巷纵横交错,想要找个人的话还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不过,小七还是有脑子的。
流逸这样妖孽的容颜随随便便往大街上一站,瞬间就会引起轰动和围观。
所以,很简单咯,哪里要是围满了人,哪里肯定就是那妖孽的所在地了。
小七一边走,一边随时张望着,到底哪里围满了人咧?
一个不经意间,她的目光瞬间定住。
记忆中那个熟悉而模糊的身影,近在眼前,渐渐清晰……
小七一只脚几乎站不住,因为此时此刻,那身影旁边,有位盈盈少女正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
俩人有说有笑地进了一家茶楼。
小七站在原地许久,忽然苦笑起来,是啊,都过去五年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连漫漫都有儿子了,更何况是他,怎会没有伴侣。
而她,不过是他记忆里的渺渺一粒尘埃罢了。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到底还是不死心,迈开脚步,小七鬼使神差地往那座茶楼靠去。
贼头贼脑地探出半个脑袋,小七往那大门内扫了扫,一楼没看见俩人的身影,应该是上二楼去了。
小七以前来过这茶楼,里面的格局她很清楚,二楼是一间一间独立的小雅间,她是没办法跑进去偷看偷听的。
怎么办,怎么办……大尾巴在茶楼外急得直打转。
正懊恼着,小七抬头一眼望见了门前的一棵树。
某人心里顿时一喜,这树可够高的啊,二楼的窗户都是半撑开的,她要是幸运的话,说不定正好可以看见他们……
就做就做!贼心不死的某人于是真的就爬到了那棵树上,还找了根粗壮些的树枝趴在了上面。
然后一颗脑袋就往那扇正对着的窗户探呐探。
比较狗血的是,这下子王八对绿豆,还真就被她对上了!正对着她视线的那扇窗户内,果真TMD就坐着那两个人。
连大尾巴自己都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喜还是忧。
两人正背对着她,那少女正体贴地为他沏好茶,然后在他身旁坐下,脸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
就连窗外的小七都能感觉得到,她脸上的笑容此时有多么甜蜜。
其实不看到反而才是好事吧,看了才是更加凌迟自己的心,可是越是这样竟越是忍不住想去看……
要怎样,人家身边早已多了新面孔,而她,却依旧守着回忆不肯放手。
自欺欺人么?
“喂!你是什么人啊你!”神情正呆滞着,一个猪鬃般扎人的东西忽然狠狠捅了捅她,惊得小七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垂眼一看,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正站在树下,手里拿着扫帚凶神恶煞地冲她吼:“爬到树上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对我们茶馆的客人有所企图!偷窥狂!再不下来我可要喊人了!快滚下来!”说着,那人举起手里的扫帚不耐烦地往她身上捅了又捅。
眼前这小二可不是啥省油的灯,这哇啦一嗓子下来,指不定要招来多少人,更重要的是被窗内的那俩人发现就更不好了。小七连忙悻悻地缩回身子,在一片咒骂声中灰头土脸地爬下了树,“这年头真是的,出啥样人不好,净出些你们这样的偷窥狂,真是心理变态……”
强忍住拔掉那店小二舌头的冲动,小七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准备离开,刚一转身,竟听见一句:“小七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声音,喜出望外,激动无比,还带着一种风雨后见彩虹的辛酸。
小七头都没抬,撒开脚丫子便跑!
这声音,除了南宫云,还能有谁?!!
“小七姐姐,你别走啊!你不想看见我吗?!”那声音果真也不依不饶,紧跟随后。
听见那声音跟了上来,小七总算是松了口,跑到一个小巷里终于停了下来。
其实在她听见这声音的时候,第一反应躲的不是南宫云,而是怕窗户内的某个人听见。所以她才会拼命的跑开,拼命的远离,也还好南宫云跟上来了。
与此同时,茶楼的某个窗户内,琼琼看着身边的男人刚刚递到嘴边的茶杯倏然落地,茶水溅了一地,琼琼被吓了一跳,眼前的男人却不以为意,只蓦然起身,呼吸竟变得有些紊乱,一把抓过她的肩膀,眼底泛起血丝,“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楼下有人在喊一个名字?有没有?!”
“有……好像是叫什么小七……大哥,你怎么了……?”
“对!”男人忽然又放开她,说着就往楼下跑去,“就是小七,不会有错,就是小七……小七,小七……”
“大哥!”
琼琼看着他像个惊慌失措地孩子般冲出茶楼,眼前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是他正在寻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