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正是考虑到你身子不好,父皇已经降旨命虎卫军严加守卫你安阳王府,好好照顾你的身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只露出一张侧脸。
而那张侧脸,宛若当日他将自己抱在怀中轻笑着说出残忍的话语。
一手压在小腹上,那里莫名的隐隐作痛,似乎又有一种撕裂开来的感觉。
安阳王脸色愈发的苍白,甚至有一种要咳出血的感觉,耳边不断充斥着他咳嗽的声音,“多谢……咳咳……多谢三哥,我这身体,也不方便进宫,还请三哥替我……向父皇谢恩!”
云阳王本来伸手想再拍他的,看他咳得如此厉害,收回手,眉头不经意的蹙了一下,“这个是自然,你就放心吧!七弟,你身子不好,就好好养着吧,改日,我在来看你!”
说完,他已经转身要走了。
鸾音死死的咬住唇瓣,她发誓与他死生不复见,却没想到,这么快又再见到了他。
就在他快要迈出门槛的一刹那,突然顿住步子,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
那一刻,她几乎呼吸都要停滞了,瞪大眼睛看着他,虽然自己在密密的灌木丛后,但仿佛他的眼睛能穿透一般。
也不过须臾,他就收回目光,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她才松懈下来,后背竟然已经完全被汗打湿,大汗淋漓!
虚脱的感觉让她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勉强迈开步子,却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一转身,不知何时,安阳王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倒抽一口凉气,站稳了脚跟,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欠了欠身子,“王爷!”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似笑非笑的问。
“奴婢正要去洗衣服,恰巧经过这里,不知王爷在此。”她一直低着头,所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那盆脏衣服上,“去吧!”
他没有多问,她倒是有点诧异,低着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手指紧扣在木盆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指痕,安阳王的目光从那上面瞟过一眼,只做未见。
回到浣衣房,她抵着门板重重的喘着粗气。
原以为,生死一场,所有恩怨不过成空,却发现,重来一回,不可能不怨不恨!
再看到他时,前尘往事一并涌入心头,宋钦君,你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
“燕小鱼……”门外是安福管家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打开门板,“安管家。”
“从明天起,不用你洗衣服了,去厨房帮忙吧。”他板着冰冷冷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说完转身就走。
“安管家……”她唤道,“我……我不擅厨艺。”
为什么突然让她去厨房了?天知道,她在厨艺方面根本是没有天分的啊!
“不会可以学,想要在安阳王府留的长久,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他丢给她这么一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想起之前安阳王那深邃淡然的眼神,心中狐疑一片。
等她好不容易把那盆衣服洗完以后,已经是月上柳梢了,寂静的夜掩去了白天的喧哗,只有在此刻,方才觉得这尘世是如此的安详。
她站起伸了个懒腰,却见天空飘过纷纷扬扬的纸屑,不由怔住了。
不知哪里来的纸屑,在天空中飞舞着,宛如一片片破碎的蝴蝶,王府里,还有谁在烧东西么?
余下的人本就不是很多了,仰起头,顺着那纸屑飞来的方向走过去,却看见安阳王侧坐在长廊的石凳上,一手往火堆里丢着冥纸。
这么晚了,他在烧给谁?
只有他一个人,指尖捻起再落下,通红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那张苍白的脸有了几分血色。
他直起身,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显然已经发现了她,藏身不住,只能站出来行了礼,“王爷。”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微微眯起眼睛,却是一脸牲畜无害的表情。
“看到纸屑纷飞,没曾想就跟到了这里。”她沉静的回答,“惊扰了王爷。”
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这样低着头,看似一副恭顺温婉的样子,他开口,声音清清淡淡,“抬起头来。”
不得不听他的话把头抬起,目光也是一般的平静。
那张脸很白净,也很普通,只是一双眸子出奇的明亮,使得这张再平凡不过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生动,那份沉淀而平稳的气质,真真是像极了那个人,但他也很明白,终究不是。
“你叫……小鱼?”他的眉头微微拧起,似乎在回忆。
“是。”
“进王府多久了?”此前,似乎对她没有什么印象。
王府中的眼前从来就不少,但凡有几分能耐的,不会没有留意,可是却没有对于她的任何印象。
安福也查过了,背景也是过于的单纯,纯的没有丝毫做过改动的痕迹。
“不记得了。”她朗声回答,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
“不记得?”他挑高眉梢,“你进王府有多久,自个儿都不记得了么?”
“小鱼自打进了王府,就没想过离开,所以也不曾记自己来了多久。对奴婢来说,一年和三年,没有区别!”她说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你倒是忠心。”他淡淡的笑了下,不知想起了什么,似自言自语,“不过往往忠心的,未必有好下场。”
“王爷难道不希望奴婢等忠心吗?”他的话,让她心中突地一痛,仿佛戳中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
她对宋钦君何尝不是掏心掏肺的忠心,从嫁给他的那一天起,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倾力为之,到最后,落得如斯下场。
“我希望你们忠心,你们就一定会吗?”他不答反问,不再看她,继续往有些微弱的火堆里丢冥纸。
看着他的动作,她大着胆子说,“王爷,能容奴婢也烧上几张么?”
“你也有朋友过世?”
她微微点了点头,从他那一堆里拿出些,纷纷洒落。
这些,就当是她烧给自己的吧,烧掉过往,一切,从头来过!
烧完那堆冥纸,她欠了欠身退下了,走出没多远,听到安福走近的声音,然后是关切之声,“王爷,今儿都第八天了,又何必……”
“不是第八天。”他微微叹息,“今天刚好是头七。”
几个字,如钟鼓敲击在心上,让她猛然一震。
眉心轻蹙,心里盘旋着这两个字“头七,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