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要拉车,冷要拉车,累也要拉车。痛苦中过了几个月总算不觉得痛了。这也许就是适应性,与痛苦日夜为伴,就不觉得它是痛苦了。我暗暗下定决心,要拿张大钞回去亲手交给爸妈,什么时候拿到什么时候回去,要是永远拿不到就永远不回去。我开始遥想爸妈颤抖着接过钱时的景象,他们一定会……我真的不能用语言或文字来形容出他们那时的神情和心情,世间没有一个词可以用在这里能淋漓尽致的表达出这种情来。没有,真的没有。然而,要想成功对我而言又是多么的艰难。
转眼入了冬,土冻了,车轮轧在地上,“咯吱”作响,天灰蒙蒙的,地也灰蒙蒙的。我正拉着一车砖坯,但见远方来了个人,身形很眼熟,只是看不清模样。我继续拉车,他却向我走来。
原来,是爸来了,还是穿着那件旧棉袄,腰间插着他宝贝似的烟斗,夹着黑皮包。
我停了下来,停在了爸身边。爸看着我笑了,很自然。我也看着爸笑了,很不自然,爸双手哈了哈气,便从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来塞在我手里,正是一双厚底新棉鞋,“你妈怕你冷,不睡的做了这鞋,却把自己给冻了。”我接过爸递过来的鞋。
“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我,不知道——没有假,不知道。也许到年边上吧,也不清楚。我……”我心中阵阵紧张。
爸拍了两拍我的肩膀,又拉了拉肩上的拉带,“好吧,你就等着过年时放假回去。可别累着了,我要回去了。”
听到爸说要走,我莫名的感到轻松,“嗯——”,爸走了,我目送他。
那双棉鞋很牢很厚实,当然更暖和。那日夜里,我特意把脚洗的干干净净,擦干了水,才敢伸入到鞋肚,才伸进去,就觉得如火般的暖意袭上全身。“太好了”我欢悦的竟发出了声。这里虽然可以烤火,可我买不起木炭啊。整个冬天脚是冰冷冷的,一夜都不能睡好。“这下好了,终于不冻脚,而且很适脚,新鞋走起路来也不挤脚痛。妈做的就是不一般。”
我突得又坐回了床上,急忙脱下鞋来。“我怎么能穿在脚上,踩在地上呢。这是妈做的,是对我的爱。爱怎能踩在脚下呢。”这么想着,恨起自己来,一面又用心的擦去鞋底的几许灰尘。我把鞋包好,放在枕边。我决定永不穿它,永远放在床头,日夜陪着我,就像是爸妈日夜陪着我。
我一头倒在了枕头上,正喜时,突地有一股悲伤感涌上心头。爸妈对我这么好,这么关爱。他们过着艰难的生活,把我养大,可是我给了他们什么。我什么也没有给他们。我都这么大了,还不能给自己的父母什么,我感到羞愧……我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可是我手头上只存了二十元。我不想回家过年,因为我没有了却我唯一的心愿。我这个唯一的心愿,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我还是吃力的拉车,仍然拉一趟二分钱,但我不觉得累。我想,我不是拉车,我拉的是幸福,是未来。一车车的幸福让我拉过来,属于我了。
快过年时,爸又来了好几趟,许是看着年关逼近,我还未归,便心急。可是我远远看见便故意避开。爸衣着照旧,还穿那件破棉袄,四处寻了一遭,见找不了我,只好失望的离去。我在暗处看着,看他急切的寻我,又失望而去,心中就隐隐作痛。“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有一回,爸寻不着我,便向一个正从身旁经过的拉车人打听,说了一会,又失望的走了。